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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批工分牌刚发下去,周墨低头核对着名册,眉头越皱越紧。

“大人。”

他凑近低声道,“衙役组出勤最差,一半人影都没见着。”

沈砚眯眼扫去,果然,柳沟村民正挥锄如雨,尘土翻飞,可本该带头的几个衙役却蹲在坡后老槐树底下,烟锅子一明一暗,嘴里嘀嘀咕咕。

“县令给百姓煮白菜炖粉条,咱们连口热汤都没有?”

“就是,修渠是民夫的事,咱们堂堂官差,难不成还得刨土?”

声音不大,但顺风飘得老远。

几个正在歇息的村民听得脸色发沉,手里的锄头握得更紧了。

沈砚没动怒,只问周墨:“工具损耗多少?”

“三把铁镐断了头,两辆独轮车散了架,没人修。”

周墨叹了口气,“他们说……这不是他们的活。”

沈砚冷笑一声:“不是他们的活?那他们来工地干啥?哭穷还是看戏?”

话音未落,楚墨从北侧扛着一根木梁走来,瞥了一眼树荫下的衙役,鼻腔里哼出个冷气:“一群软骨头。”

“别硬刚。”

沈砚摆手,“懒可以治,心歪了才难救。”

他转身就走,直奔县衙临时牢房。

门开时,那个因偷半袋米被抓的老衙役正蜷在草席上打盹。

听见脚步声猛地抬头,满脸戒备。

“你。”

沈砚盯着他,“还记得我昨儿发的工分牌吗?”

老衙役愣住,点头。

“现在给你个换命的机会。”

沈砚道,“去工地掌灶,每天煮出让所有人走不动道的热饭,偷粮的罪一笔勾销。做不到,继续蹲这儿啃冷馍。”

老衙役瞪着他,嘴唇抖了抖:“大人……真信我?”

“不信你会在这儿。”

沈砚转身就走,“午时前,我要闻到香味。”

老衙役愣了半晌,忽地扑到门口,嗓音发颤:“大人!我姓赵,以前是县衙大厨!豆豉烧鱼、茱萸炖羊,样样拿手!您给我一口锅,我给您把人馋得抡锄头都带劲!”

沈砚头也不回:“那就看你的了。”

正午日头毒,十口陶罐在河床边一字排开,却是清汤寡水,几粒豆子浮在上面,香味平平。

树荫下的衙役们瞥了一眼,嗤笑出声:“哟,赦免犯人掌勺,莫不是拿馊饭换活命?”

话音未落,沈砚带着楚墨走来。

楚墨二话不说,搬来几块青石垒成防风灶,又从背篓里掏出新削的松柴。

“火要稳。”

他说,“味要透。”

沈砚掀开其中一口陶罐,皱眉:“太淡。加茱萸,野山椒也放一把,再扔两块冻鳜鱼进去。记住,油要足,汤要红。”

老赵一愣,随即猛点头,手忙脚乱照做。

傍晚收工时,第一锅改良火锅终于出锅。

红油翻滚,辣香混着鱼鲜顺风飘出半里地。

正扒拉冷饼的衙役们鼻子一抽,齐刷刷抬头。

“这味儿……哪来的?”

“比年节祭灶还香!”

“快!去看看还能不能舀上一勺!”

一群人扔下冷食就往灶台跑。

可老赵一手端锅,一手拦人:“想喝汤?先把北段那堆碎石清了!谁干得多,谁坐前排!”

有人骂咧咧要抢,沈砚站了出来:“谁清完石堆,谁喝头汤。我立字为据。”

话音落地,七八个衙役抄起铁镐就往最难挖的北段冲。

锄头砸石,火星四溅,喊声震天。

“这段我包了!”

“我来凿!别跟我抢!”

“老赵!等我干完三大车淤泥,汤里多加块鱼!”

村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李老根拄拐过来,抽了抽鼻子:“我说今儿怎么锄头声这么密?原来是闻着味儿拼命啊。”

沈砚笑着递过一碗汤:“尝尝,和昨天的比,哪个香?”

“这哪是吃饭,这是招兵!”

李老根咂嘴,“你们县衙以后招人,别写‘招募衙役’,写‘管饱管辣’就行!”

当晚,沈砚当众宣布:“从今往后,设‘重劳榜’——谁干重活,谁坐前排喝头汤!周主簿记名,每日公示。”

周墨提笔记录,仍有些疑虑:“光靠吃食激励,能撑几天?”

“人吃饱了,力气自然来。”

沈砚看着沸腾的陶罐,“心暖了,活就愿意干。你不信?明天再看。”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亮,北段石堆前已排起长队。

几个衙役争着推独轮车运渣土,脸上汗如雨下,却咧嘴直笑。

老赵站在灶台前,腰杆挺得笔直,一边搅汤一边吆喝:“王五!你昨儿清了两车泥,今天头碗归你!”

“张二愣!别偷懒!你媳妇刚托人捎话,说你要挣够工分才能娶桂花!”

人群哄笑,铁器敲击声此起彼伏。

周墨默默翻开名册,在“衙役出勤”一栏重重画了个勾。

沈砚走到灶台边,检查明日用料。

陶罐洗净晾在一旁,茱萸、山椒、冻鱼整齐码放,老赵正一勺一勺往坛子里舀辣油。

“大人。”

老赵忽然抬头,眼里有光,“我儿子也在民夫队……我能给他留半碗汤吗?”

沈砚看了他一眼:“按规矩来。他若卖力,自然有份。若偷懒——”

他顿了顿,嘴角微扬:“你也别给他盛。”

老赵怔住,随即咧嘴笑了:“好!就该这样!”

沈砚转身走向工地,远处锄声如雨,烟火缭绕。

楚墨正带着人改装铁镐,把镐头加厚,柄部加固。

“硬地难挖,得换家伙。”

他头也不抬,“再做二十把,今晚就能用。”

沈砚点头,正要说话,忽听身后一阵喧哗。

扭头一看,老赵正端着一碗头汤,颤巍巍递给一个满身泥浆的年轻人。

那青年双手接过,眼圈发红,低头猛喝一口,烫得直哈气,却舍不得放下。

老赵拍他肩膀:“小子,好好干!爹给你煮的汤,不许白喝!”

青年抬头,狠狠抹了把脸:“爹,我今天要清完三车土!”

沈砚站在原地,没再往前走。

灶火映着他的脸,陶罐里的汤还在滚,红油翻腾,香气冲天。

老赵舀起一勺,缓缓倒入空碗。

汤面晃动,映出头顶灰蒙蒙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