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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罐里的汤还在翻滚,白气顶着盖子轻轻颤动。

沈砚没掀开,而是伸手试了试碗边温度,烫手但能忍。

他端起第一碗,吹了两口气,仰头就喝。

热流从喉咙滑下,直冲胃底。

他呼出一口白雾,把空碗往桌上一放:“这锅不光救命,还得暖人心。都进来,一人一碗,不够再煮。”

外面的人影晃了晃,没人动。

一个老农拄着拐杖,眯眼盯着他:“县令大人……真敢喝?”

“你要不信,我再喝一碗。”沈砚抄起勺子就去盛。

这回有人拦住了。

“别别别!”林阿禾抢步上前,声音发紧,“灶火旺着,您……您先歇会儿。”

沈砚瞥他一眼,笑了:“你倒是懂养生?行,那你来分。”

林阿禾僵住,手指抠着袖口,犹豫地接过勺子。

周墨冷着脸站旁边,袖中手攥着账册角,像防贼似的盯着村民。

“搬桌子!”沈砚一拍灶台,“衙役全出来,板凳不够用门板!咱们今儿吃顿团圆饭。”

几个年轻衙役愣了愣,还是转身去库房抬了块破门板当桌,架在石墩上。

沈砚亲自把陶罐端上去,又让苏青芜坐主位旁:“医女救过人,得靠前。”

苏青芜没应声,只默默坐下,目光扫过众人手上的裂口和冻疮。

汤一舀,香味炸开。

有人咽口水,有人低头搓手,还有个娃扯娘的衣角:“娘,那鱼……是荤的吧?”

女人赶紧捂住孩子嘴,慌张看沈砚。

“当然是荤的。”沈砚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孩子碗里,“新安饿太久了,今天放开吃。”

这话一出,气氛松了一丝。

陆续有人挨着板凳坐下,却都缩着肩,不敢动筷。

沈砚自己先夹了口豆子:“这黄豆淘了五遍,放心吃。就是缺盐,味道寡。你们说,比家里晒的茱萸辣不?”

老农低头嚼了嚼,嘟囔:“也就一半劲儿。”

“哦?”沈砚来了兴趣,“你们以前用多少?”

“三钱就够一锅粥。”老头叹气,“去年还能自家晒,今年……柴都没得烧,哪顾得上晾茱萸。”

“柴也没了?”沈砚转头问周墨。

周墨哼一声:“山林归郡守管,砍一棵树都要批文。批了三年,一张没下来。”

沈砚点点头,又问另一个村民:“地里咋样?我看田埂干得裂口子。”

那人猛摇头:“不是天旱,是水不来。上游渠口被人堵了,我们村二十亩坡地,苗都黄了。”

席间顿时安静。

有人低头扒饭,有人偷瞄四周,还有个汉子直接放下筷子,起身要走。

“慢着。”沈砚叫住他,“谁堵的渠?”

“不知道。”汉子背对着,“没人看见。”

“王三家。”角落里一个沙哑嗓音突然冒出来。

所有人扭头。

说话的是个满脸褶子的老妪,裹着补丁摞补丁的袄子。

她不动声色地舀了勺汤:“他家田在上游,渠口一堵,水全淌他地里。我们下游的喊也没用,他姐夫是郡守身边人。”

“你胡说!”先前那汉子急了,“哪有证据?”

“证据?”老妪冷笑,“我孙子前天半夜去凿渠,被他家狗咬伤腿,现在还躺着!你说有没有?”

沈砚没接话,只低头搅了搅汤,仿佛这事不值一提。

他转向另一边:“孩子发烧好了吗?前两天听说有几家娃拉肚子。”

话题一转,紧绷的气氛缓了下来。

大家七嘴八舌说起病事,倒把堵渠的事撂在一边。

饭快吃完时,沈砚才漫不经心问林阿禾:“王三……是哪个村的?”

林阿禾手一抖,勺子磕在罐沿上当啷响。

“东……东岭村的地主。”他低声道。

“哦。”沈砚应了声,顺手把写菜谱的竹片翻过来,在背面刻下“王三”二字,塞进袖中。

他起身拍了拍裤腿灰:“周主簿,你去查查这人底细。名下几亩田,雇几个工,跟谁走得近,别惊动他。”

周墨皱眉:“查这个做什么?不就是个地主?”

“做个备案。”沈砚笑,“万一以后要修渠,得知道谁家水路受影响。”

“修渠?”周墨嗤笑,“没钱没人没工具,拿嘴挖?”

“工具可以做。”沈砚看着灶上剩的半罐汤,“人也能凑。至于钱……等我们有东西可卖再说。”

他说完就往库房走,路过苏青芜时停下:“脏水问题不止一日,光治不吃根。”

她冷冷丢下一句,转身走了。

沈砚没拦,只回头看了眼炉灶余火。

火还没灭,灰里埋着几块炭,偶尔噼啪一声。

他蹲下,把那片刻字的竹片拿出来,吹掉浮灰,又看了一遍。

“人为堵渠……有意思。”

林阿禾站在原地没动,直到沈砚进了库房,才悄悄摸了摸袖袋,里面藏着半张未交出去的密信,边角已经揉得发毛。

周墨抱着账册往值房走,经过后院时,看见沈砚正从库房搬出一堆破竹筐。

“你又折腾什么?”他问。

“做滤水筐。”沈砚头也不抬,“粗布+砂石+炭块,三层叠着,雨水过一遍就能喝。”

“秦律规定,地方不得私设水利设施。”周墨立刻道。

“这不是水利,是炊事改良。”沈砚举起竹筐,“你看,像不像蒸笼?我准备申报‘民生炊具革新’,走系统备案。”

周墨噎住。

他知道这人又在钻空子。

可就在他转身要走时,听见沈砚低声说:“明天你带人去东岭村,装作丈量荒地。顺便……看看那条渠。”

“你不一起去?”

“我得守着锅。”

沈砚拍拍陶罐,“火锅刚开了头,不能凉。”

周墨走了。

林阿禾也走了。

几个衙役收拾残席,把空碗摞成堆。

沈砚独自留在后院,蹲在炉灶前,将最后一块炭推进火堆。

火星腾起,照亮他袖中露出的一角竹片。

风穿过库房间隙,吹得余烬一闪一闪。

他忽然开口:“藏了这么久,也该露头了。”

话音落,手里竹片轻轻一折。

咔。

断口齐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