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被押进囚室时，双手反绑，肩甲处的箭伤渗出血迹。他低着头，脚步踉跄，像是受了重创。两名黑衣人将他推倒在地，转身离开，铁门哐当一声锁死。
屋里很暗，只有墙角一盏油灯发出微弱光亮。萧玄趴在地上没动，耳朵却在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远去。等四周彻底安静，他才缓缓抬起头，眼神清明，毫无痛楚。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带到了慕容柔的地盘。
不到半炷香时间，门外传来环佩轻响。帘子掀开，一道纤细身影走了进来。她穿着烟罗裙，脚上银铃无声，额间花钿红得刺眼。
“你就是玄机子？”慕容柔站在三步外，声音冷，“北狄悬赏你的脑袋，怎么落到我手里了？”
萧玄咳嗽两声，抬脸看她。“我是被人出卖的……江湖都在传，我勾结魔教，医仙谷不要我了。我没地方去，只能走这条路。”
他说得很慢，语气虚弱，像是勉强支撑。
慕容柔盯着他，忽然抬手甩出一枚毒针。针尖擦过他脸颊，在皮肤上划出一道血痕。血腥味立刻弥漫开来。
“别耍花样。”她说，“我知道你是谁。萧玄，大梁三皇子，母妃冤死冷宫的那个。”
萧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多了几分悲意。“所以你也知道我有多恨。我不求别的，只想活命，只想报仇。二哥萧烈有兵有权，我能靠谁？现在前朝藏宝图在我手上，谁能帮我打开它，我就跟谁合作。”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我知道萧烈掌握了一半虎符，但他解不开全图。只有我知道剩下的秘密。”
慕容柔眼神一动。
她早就奉命寻找完整藏宝图，可始终无法破解最后机关。若萧玄真有线索，这是一步险棋，也可能是翻身的机会。
“你凭什么让我信你？”
“凭这个。”萧玄艰难地从怀里摸出一张残图的一角，正是他在石室撕下的那片，“这是开启宝藏的关键。但我不能全给你，除非你答应联手。”
慕容柔接过纸片，仔细查看。上面画着星轨与山形，确是前朝制式。她收起纸片，冷笑：“蚀魂散入体，三个时辰内你会神志不清。我要看看你说的是真是假。”
她拍了下掌，门外走进一名侍女，端着一碗黑汤。
“喂他喝下去。”
侍女低头走近，勺子舀起药汁送到唇边。萧玄张嘴吞下，舌尖却轻轻蹭过匙背——那里有一层薄如蝉翼的粉末。
清冥散。
他知道苏挽月来了。
果然，那侍女递完药后便退到角落，低着头不再说话。整个过程没有抬头一次，但萧玄眼角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药效很快发作。他开始喘息，额头冒汗，身体微微发抖。慕容柔蹲下来，捏住他下巴，逼他直视自己。
“说，你还知道什么？”
萧玄咬牙忍耐，声音断续：“七月十五……子时……断魂崖……那是开启宝藏的最后一道门……钥匙不在人间，在地下三丈的石棺里……只有我能打开……”
“为什么是你？”
“因为我母亲……当年就守着那个秘密……她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他说着说着，呼吸越来越急。慕容柔松开手，站起身来回踱步。她在权衡利弊。
片刻后，她忽然停下，目光落在他胸口。
“解开衣服。”
萧玄喘着气：“做什么……”
“我说，解开！”她厉声喝道。
见他不动，她一步上前，猛地扯开他衣襟。
一片淡青色纹身露了出来。莲花形状，莲心嵌三星。
慕容柔瞳孔骤缩。
“医仙谷核心印记……你怎么会有？！”
萧玄苦笑：“你以为我这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苏挽月救过我三次。谷主亲自为我种下护命纹，只要我还活着，她们就不会真正放弃我。”
这话像刀扎进她心里。
她一直想得到萧玄，可他偏偏和苏挽月牵连不断。如今连这种秘传标记都刻在了身上，说明关系早已深入骨髓。
“那你刚才说……愿意背叛医仙谷？”
“我可以叛。”他盯着她，“但前提是，你们能保证我的安全，能帮我拿到另一半虎符。否则我宁可死在这里。”
慕容柔沉默许久，忽然笑了。
“好啊。只要你真心投靠，我可以替你联络萧烈。不过在这之前……”她指尖凝聚毒气，一针刺向他咽喉，“我要确认你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萧玄没躲。
就在针尖即将刺入皮肤的瞬间，一道银光飞来。
铛！
金属撞击声炸响，毒针偏转方向，钉入地面。
帘子被掀开，那名送药的侍女走了出来，摘下蒙面巾。
苏挽月站在那里，手中七根银针泛着寒光。
“谁准你碰他。”她说。
空气凝固。
慕容柔回头看着她，脸色由惊转怒。“原来是你……你们早就有计划？”
“不是计划。”苏挽月走到萧玄身边，扶他坐起，“是他太了解你。你知道他为什么特意提到‘七月十五’吗？”
她看向萧玄。
他靠着墙，慢慢抬起眼：“因为那天，是你哥哥厉无涯的忌日。你说你要祭他，所以会离开据点一天。我算准了时间。”
慕容柔浑身一震。
“你们……是在钓鱼？”
“不只是鱼。”萧玄撑着墙站起来，抹掉嘴角血迹，“是整张网。你刚才说要联系萧烈，那就请你现在联系。我会把剩下的情报告诉他——当着你的面。”
“你疯了吗？一旦他发现你在骗他……”
“他会杀我？”萧玄冷笑，“可我已经是个死人了。江湖都说我背叛师门，北狄要我项上人头，连朝廷都在通缉我。我不投靠他，还能投靠谁？”
他说完，看向苏挽月。
她从袖中取出一支小瓷瓶，倒出一粒丹药让他服下。他的气息渐渐平稳。
“你体内的蚀魂散还没清干净。”她说，“最多撑两个时辰。”
“够了。”萧玄握住她的手腕，“只要能等到袁天罡的人赶到，就够了。”
慕容柔站在原地，手指颤抖。
她终于明白，从她抓住萧玄那一刻起，就已经进了局。所谓审讯，不过是对方用来套取信息的手段。她问的每一句话，都被记录；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可能成为证据。
“你以为你能赢？”她嘶声道，“这里是我的地盘！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们谁都别想活着出去！”
“你可以试试。”苏挽月挡在萧玄面前，银针已夹在指间。
外面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萧玄靠在墙边，低声说：“听，援兵来了。”
不是他的援兵。
是慕容柔的人。
但他们不在乎。
因为真正的杀招，还在路上。
脚步声停在门外。
门把手转动。
萧玄右手缓缓按上腰间唐刀。
刀柄沾了血，握起来有些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