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达瘫坐在地，脸色发白，突然抱住头颅惨叫一声，整个人向前扑倒。四肢僵直，口吐白沫，呼吸急促得像被扼住喉咙。
台下人群一阵骚动。
“他怎么了？”
“该不会是三皇子动手了吧？”
“怕他说漏嘴，直接灭口？”
议论声迅速扩散。有人后退几步，有人怒目而视。原本开始信服的掌门们也露出迟疑神色。
萧玄立刻蹲下，伸手探向周文达颈侧。脉搏紊乱，跳得极快，皮肤冰冷，经脉逆冲。他抬头看向苏挽月：“不是外伤，也不是中毒。”
苏挽月已站在一旁，七根银针握在手中，神情冷静：“是厥阴急症，因极度惊惧引发心神暴损。再拖片刻，必死无疑。”
她跪坐到周文达身侧，闭眼凝神。第一针落下，刺入百会穴。周文达抽搐的身体微微一顿。
“此术名为金针渡厄。”她开口，“医仙谷秘传，非生死关头不用。”
第二针入风池，第三针抵内关。每一针都精准无比。她的手指开始发抖，额角渗出细汗，但手依然稳。
台下众人屏住呼吸。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医术——没有药炉，没有咒语，只靠几根细针就能救人。
陆婉儿从药囊中取出一小包粉末，轻轻吹入周文达鼻中。他喉咙发出咯咯声，呼吸稍缓。
萧玄盯着陆婉儿的手。她捏针的动作，运力的角度，甚至捻针时小指微翘的姿态，和苏挽月一模一样。不只是师承相同，更像是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
他低声问：“你是谁？”
陆婉儿抬头，恭敬答道：“弟子陆婉儿，奉谷主之命随行照料师姐。”
萧玄点头，没再说话。但他记住了这个名字。
第四针落膻中，第五针入神门。苏挽月的气息越来越弱。她的嘴唇泛青，指尖冰凉。寒毒正在发作。
第六针扎进太渊，第七针刺入涌泉。最后一针落定，周文达猛地吸了一口气，身体松弛下来，缓缓睁开眼睛。
全场寂静。
苏挽月收针，手臂一软，差点跌倒。萧玄伸手扶住她，掌心触到她手臂的瞬间，察觉温度低得吓人。
“撑住。”他低声说。
苏挽月靠在他臂弯里，喘了几口气：“没事，只是耗了些神。”
周文达挣扎着坐起，环顾四周，忽然扑通一声跪下，对着萧玄磕了个头。
“我没说谎！真是王翦逼我画的！他还说……若我不从，就杀了我全家！”
声音嘶哑，却清晰可闻。
人群哗然。
萧玄站起身，扫视全场：“此人是我请来作证，若我想杀人灭口，何必当众召他上台？更不会请医仙谷圣手当众施救。”
他顿了顿：“现在你们看到了——他是病倒，不是被害。是他自己说出真相，不是被逼供。”
随即下令：“将供词誊录百遍，加盖骑缝印，即刻送往七省三十六城，张贴于驿站、茶楼、武馆门前。我要让每一个百姓都知道，谁在撒谎，谁在救人。”
一名侍卫捧来纸笔，请周文达重新写下供词。他颤抖着手写下全部过程：王翦如何召见他，如何提供图样，如何许诺千金与官职，如何威胁其家人性命。
写完后，萧玄亲自验看，确认无误。
拓印开始。数十名文书当场抄录，盖上火漆印。一队队快马整装待发。
这时，一位老者拄杖上前，拱手低头：“老夫先前不信殿下，今日见此医者仁心，方知自己狭隘。请受老朽一礼。”
说完，深深一拜。
紧接着，一名青衣掌门抱拳：“我错怪殿下，请恕罪。”
又一人上前：“玄机子行侠多年，岂会通敌？是我等轻信谣言。”
越来越多的人走上前来致歉。那些曾退后的反对者，默默归队。曾经质疑的声音，彻底消失。
萧玄仍立于高台中央，一手扶着苏挽月，一手紧握墨玉螭龙佩。他的目光沉静，神情未变。
苏挽月靠在他臂弯里调息，脸色苍白，呼吸渐稳。她没有离开高台，也没有让人搀扶。她坚持站着，哪怕虚弱。
陆婉儿收好药囊，退至台侧待命。她低头整理银针，动作熟练。没有人注意她，但萧玄的目光再次扫过她手腕——那里有一道蝶形红痕，和三年前他在药庐看到的一模一样。
他没有点破。
晨雾未散。那艘挂白灯笼的小船静静泊在岸边，无人靠近。
台下群雄情绪已定。有人主动请缨，愿带供词前往边远城镇。有人当场撕毁之前收到的画本。
舆论彻底逆转。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跃上高台。
北狄使者身穿黑袍，手持竹帖，步伐沉稳走来。他穿过人群，无视所有目光，直奔高台中央。
“大梁三皇子萧玄。”他开口，声音洪亮，“我奉北狄单于之命，递交婚帖。”
他双手呈上一卷赤色竹简，上面用金线缠绕，封口处压着狼牙印记。
全场骤然安静。
萧玄没有接。
他看着那竹简，又看向使者。
苏挽月抬起眼，手指悄悄摸向发间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