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寿王一声凄厉叫声,膝行几步来到林曌面前,悲戚道:“您难道真的要杀了他们吗?”
余下的豫王、邠王等人亦是如此,一个个神色惊惶中透着悲戚,俱是膝行至林曌面前叩首不已。
“殿下饶命,求殿下饶命,饶过他们几人的性命吧!”
“是啊殿下,求您饶了他们吧!”
“殿下您不能这么狠心啊。”
几人前面想以亲情求林曌,但奈何林曌根本不吃这套,甚至还起到了反效果,如同火上浇油,令林曌更为愤怒。
见机不对,几人就完全舍弃面皮,如同泣血般的恳求,依旧是在示弱。
林曌看着眼前这几位涕泪横流、毫无亲王尊严的宗室长辈,眼中的嫌恶之色更甚。
尤其是看到邠王似乎情绪激动,下意识想要上前抱住她的腿哀求时,她的眉头骤然一皱。
不用她吩咐,侍立在一旁,一直沉默如同影子般的玉尘身形一动,已如鬼魅般上前,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在邠王肩头!
“大胆!安敢近殿下之身!”玉尘声音冷冽,带着杀气。
邠王被踹得翻滚出去,撞在冰冷的石墙上,发出一声闷哼,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林曌抬手,制止了玉尘进一步的行动。
她凝视着跪在面前、瑟瑟发抖的几人,面色冰寒如霜。
“已到了此时,你们还在此作这般姿态,真是不知死活。”她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说罢,她手一伸:“将他们的卷宗,还有这几位亲王的功绩簿,一并拿来。”
周彦不敢怠慢,立刻示意书吏又捧上几份卷宗。
林曌就当着几位亲王的面,哗啦一声展开卷宗,目光如刀,一字一句地念道。
“寿王三子林玧,康靖十五年春,强占京郊李庄良田百二十亩,逼死佃户九人;夏,纵容家奴当街行凶,打死商贩一人,致残两人……桩桩件件,有据可查,直接、间接死于其手之百姓,已有四十余口!侵占各类田产,不下二十顷!”
寿王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
林曌目光转向豫王:“豫王次子林珣,康靖十四年起,于洛阳、长安等地私设赌坊十一处,放印子钱,利滚利逼得借贷者家破人亡,有记录可查之自尽、被逼死者,不下三十之数。强夺丝绸、药材店铺不下十家,逼死原主家眷仆役无数!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她又看向卷宗上关于嘉宁县主等人的记录,每念一条,几位亲王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这还只是你们的子嗣所为!”
林曌猛地合上卷宗,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几人耳边,“尔等自己呢?就很干净吗?真以为孤没有派人去查?”
她目光如炬,扫过寿王、豫王、邠王等人。
“寿王,你在封地隐匿人口,逃避赋税,私设关卡,收受商人贿赂,纵容下属欺压百姓。这些,需不需要孤将证据一一摆在你面前?”
“豫王,你勾结地方官吏,插手盐铁,中饱私囊,在黄河修堤款项中贪墨几何,需要孤帮你回忆吗?”
“邠王,你……”
她每点一人,便说出一两桩其核心罪状,虽未尽述,但已足够致命。
几位宗亲亲王浑身剧烈颤抖,下意识抬头,正好对上林曌那满含杀意与冰寒的眼神,心里俱是咯噔一沉,如坠冰窟。
这一刻,他们才彻底明白,林曌今日,绝非仅仅是为了惩戒几个犯事的子嗣。
她是来真的!此事似乎已经没了任何转圜余地,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他们这些盘踞地方、尾大不掉的亲王本身!
“现在,明白了吗?”林曌的声音将他们从恐惧中拉回。
话音未落,她手中的鞭子再次扬起,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抽打在奄奄一息的林珣身上!
啪!
“啊!!”
林珣发出垂死的哀嚎。
寿王等人看得目眦欲裂,心中惶恐到了极点。
他们来此真正的用意,并非全然是为了拯救子嗣性命,更深层次的,是想着能否消弭此事的影响,不要波及到他们自身的王位和权势!
任何一个皇帝上位,基本上都会做一件事,那就是削藩,削弱诸王权力,好维持皇权统治。
林曌虽是公主,但手段比历代皇帝都更酷烈,他们谁不害怕?
正如林曌所说,他们自己身上也不干净,真若是被她铁了心彻查,下场绝对比眼前这几个子嗣更加凄惨。
看着林曌这般不留情面、杀鸡儆猴的态度,他们怎么还不明白,林曌此举,就是专门冲着他们来的。
这几个子嗣,不过是引子,是开刀的借口而已。
眼看着林玧、林珣几人快要被活活打死,寿王面色青一阵白一阵,最终,所有的挣扎、侥幸都化为了绝望。
他哆哆嗦嗦地,以头抢地,声音嘶哑破碎:“殿……殿下……老臣……老臣知罪……老臣……请罪!”
这话说出来,就等于将刀柄亲手递到了林曌手中,再无回转余地。
果不其然,林曌闻言,挥鞭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转过身,沾染血珠的鞭子垂在身侧,目光如冰锥般凝视着寿王。
“哦?寿王何罪之有?”
其余豫王、邠王等人见状,都朝寿王投去复杂的眼神,有紧张,有恐惧,也有一丝不甘和怨怼。
寿王跪伏在地,不敢抬头,颤声道:“老臣,教子无方,纵子行凶,酿成大祸……此其一。老臣自身……亦德行有亏,在封地多有……恶举,上对不起陛下与朝廷信任,下对不起黎民百姓供养……老臣……自愿请削王爵,让出封地,只求……只求殿下能给犬子,给老臣一家……留一条活路……”
他这番话,几乎是将自己的政治生命和家族积累拱手奉上,只求保命。
林曌闻言,神色不变,仿佛早已料到,只是淡淡说了个字:“好。”
没有半点谦让,直接到了极点,似乎就是在等他开口。
然后,她的目光转向豫王、邠王等其他几人:“你们呢?”
到了这一刻,剩余的几位宗亲亲王,见地位最高的寿王都已认罪服软,深知大势已去,再顽抗下去,恐怕立刻就是家破人亡的下场。
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灰败与认命。
豫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伏地道:“臣,臣亦有罪,自愿请削……请削王爵,退还封地……”
邠王和其他两位郡王也紧随其后,声音颤抖地表达了同样的意思。
林曌静静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随手将那根沾满鲜血的鞭子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既如此,那就这样吧。”
她的语气极为干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记住尔等今日之言,这几人。”
她指了指地上呻吟的林玧等人,“会被救治,但能否活下来,看他们的造化。至于你们……”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跪在地上的几位亲王,带着最直接的警告。
“需将往日为恶所得,尽数还于朝廷,或补偿受害之民。孤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变卖祖产也好,倾家荡产也罢,必须做到。若做不到……”
她顿了顿,留下令人不寒而栗的潜台词。
“孤,还会再来找你们。”
说罢,她不再看这些人一眼,转身,玄衣拂动,在一片死寂与血腥气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理狱。
她此行目的已然达到。
这几人,不过是她立起来的靶子,用于震慑所有还在观望、或许心存侥幸的宗室诸王。
同时也是给诸王打个样——想活命,就乖乖认罪交权。
不然,后果就不止是削爵夺地这么简单了。
看着林曌决绝离开的背影,听着牢房中子嗣微弱的呻吟,寿王、豫王等人瘫软在地,互相对视,脸上只剩下无尽的悲戚、懊悔与灰败。
“难道……难道就只能如此了吗?”
邠王捂着脸,声音带着哭腔。
豫王惨笑一声,眼神空洞:“不然如何?殿下这是铁了心要处置诸王,收回权柄……我们,我们只不过是正好撞到了刀口上而已……”
寿王双手死死握拳,指甲掐入掌心,渗出血丝,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充满了无力与绝望的叹息。
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大势已去。
林曌已然彻底起势,现在的她,完全不在乎皇帝,更不会在乎他们这些亲王郡王。
今日也就是见机的快,若不然,下场怕是会比这几个子嗣更加凄惨。
但一想到自己要交出去的权利和财产,几人就止不住的心痛。
那可是他们各自积攒数倍的财产与权力,现在却要这么活生生被人抢走,这让他们如何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