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苏晚喝下孙玉珍熬得浓稠的红糖小米粥。
窗外的阳光透过木窗棂洒进来,落在炕边叠得整整齐齐的新衣裳上 —— 那是林惠兰用凭票买来的碎花布和卡其布缝的,针脚细密,领口还滚了圈浅蓝边,说上学穿方便,耐脏。
苏晚摸了摸衣角的针脚,心里满是暖意,又忍不住望向斜对门的婴儿房。
二楼走廊铺着暗红的木地板,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 “咯吱” 声,此刻那里正传来三个小家伙此起彼伏的咿呀声,像春日里大院里老槐树上叽叽喳喳的小鸟,热闹得让人心安。
回想刚生产完一个月里,她被全家捧在手心照料。
孙玉珍每天天不亮就出门,穿过大院里栽满白杨树的小路,去家属区的菜市场挑最新鲜的鲫鱼和乌鸡。
孙玉珍托大院食堂的老张师傅留着好食材,炖出的汤鲜得能掉眉毛,端上来时还冒着热气,瓷盆边凝着一圈油花。
林惠兰则每天雷打不动,下班就过来。
带着给宝宝做被动操的小毛巾,还有十几块她自己缝的棉布尿布 —— 用的是家里旧床单拆的,洗得发白,却软乎乎的,她说比外面供销社卖的纱布透气。
她守在苏晚床边,手把手教她给宝宝活动胳膊腿,嘴里念叨着:“慢点儿,宝宝骨头软,可不能用劲。”
陆耀华和苏振邦每天吃完早饭,就搬着木盆去院子的自来水龙头边。
三个宝宝的尿布每天都能堆成小山,两人蹲在青石板上,先用热水泡一泡,然后拿块肥皂搓得泡沫满天飞。
陆耀华总说苏振邦搓得不够干净,苏振邦就笑他 “老顽固”,两人一边拌嘴一边干活,洗完的尿布晾在小楼院子里的晾衣绳上,红的、蓝的、白的,像一串串小旗子,成了大院里一道显眼的风景线。
就连平日里总坐在楼下葡萄架下下棋的陆老爷子,每天上午都会拄着根枣木拐杖,慢慢走上二楼婴儿房,抱着宝宝们在朝南的阳台上晒太阳。
阳台铺着水泥地,摆着两把藤椅,老爷子就把宝宝放在铺了棉垫的藤椅上,自己坐在旁边,哼着抗战时期的老歌谣,调子跑了八百里,可他自己浑然不觉。
路过的邻居隔着栏杆打招呼,他就咧着嘴笑,“来看看我这仨重孙孙!”
那温柔的模样,让谁看了都觉得新奇 —— 以前谁不知道,陆老爷子在部队里是出了名的 “黑脸司令”。
而三个小家伙 —— 老大陆扬文、老二陆扬武、老三陆念念,也从刚出生时皱巴巴的小团子,长成了粉雕玉琢的模样。
扬文性子沉稳,饿了也只是小声哼哼,眼睛总爱盯着阳台外的白杨树发呆,像个小大人;
扬武最是活泼,手脚一刻不停,换尿布时总能蹬掉大人的手,哭声洪亮得能传到楼下,有时候大院里其他家的孩子哭,他还能跟着 “对唱”;
念念是唯一的女孩,软乎乎的像块,只要有人轻轻拍她的背,就能安安静静地睡着,小嘴巴还会时不时抿一下,像是在做甜甜的梦。
月子一结束,苏晚就从床头柜里翻出了那本翻得卷边的军区医校招生资料。
陆霆琛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
“想考就去考,” 他从身后抱住苏晚,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掌心轻轻覆在她的腰上,“家里有我,还有爸妈他们,你放心去读书。每天我开吉普车送你去学校,放学我再接你回来,不会让你累着。”
苏晚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肥皂香,味道很清爽。
她知道,陆霆琛最近部队事多,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要去出操,晚上还要在办公室加班处理文件,桌上总堆着一摞摞的汇报材料,可他从来没在她面前抱怨过一句,反而处处为她着想。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她轻声问。
“麻烦什么?” 陆霆琛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我媳妇要去当医生,我这个做丈夫的,当然要支持。再说了,能每天接送你,我求之不得呢。”
接下来的半个月,苏晚开启了 “带娃 + 复习” 的模式。
每天早上六点,三个宝宝准时醒来,她先给他们喂奶、换尿布,等孙玉珍和林惠兰来接手,就赶紧上楼坐在书房里看书。
晚上哄睡宝宝后,三楼书房的灯总要亮到十一点。
陆霆琛处理完工作,就坐在她旁边的木椅上,要么帮她整理笔记,要么给她泡杯温牛奶 —— 牛奶是托大院里养牛的老李头买的,每天早上送过来,还带着温度。
偶尔他还会给她念几段医学案例,声音低沉,像收音机里的播音员,让她放松一下。
走出考场时,阳光正好。
陆霆琛的吉普车就停在校门口的大槐树下,他靠在车旁,穿着一身军装,身姿挺拔,手里拿着军用水壶。
看到苏晚,他立刻露出温柔的笑容,快步走过去,自然地接过她的书包,还顺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考得怎么样?” 他轻声问,眼神里满是宠溺。
“应该没问题,”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舒服得苏晚喟叹一声,“题目都挺简单的,案例分析题我还答得挺顺的。”
陆霆琛松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就知道你能行。走,咱们去吃红烧肉,庆祝一下。”
成绩出来那天,陆霆琛比苏晚还激动。
他特意提前去了医校,拿到录取通知书后,开着吉普车一路往大院赶,进了院门就摁喇叭,引得邻居们都探出头来看。他停在三层小楼门口,拎着通知书一路跑上楼,进门就大喊:“晚晚!你考上了!你被录取了!”
孙玉珍正在旁边叠尿布,林惠兰在给扬文换衣服,陆耀华和苏振邦坐在楼下客厅里下棋,听到声音都跑了上来。
看着录取通知书上 “苏晚” 两个字,孙玉珍拉着苏晚的手,“太好了!晚晚真是咱们家的骄傲!!”
陆老爷子那会儿正在楼下葡萄架下跟老战友下棋,听到消息也拄着拐杖跑了上来,接过通知书看了半天,连忙让孙玉珍去买酒买肉:“去大院门口的供销社买!买两瓶‘北大荒’,再买块五花肉,咱们晚上好好庆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