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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即位,山呼万岁之声犹在殿梁间萦绕,但那龙椅上过于宽大的冕服,以及冕旒下那张犹带泪痕、稚气未脱的脸庞,无不刺眼地提醒着殿内每一位重臣一个冰冷的事实——这位刚刚即位的皇帝陛下,年幼仅七岁。

七岁,对于寻常人家的孩童而言,或许还在懵懂嬉戏,识字启蒙。然而,对于执掌一个幅员万里、内忧外患的庞大帝国而言,这个年龄意味着绝对的幼稚与无能。他无法理解朝堂之上复杂的权力博弈,无法审阅那些关乎国计民生的枯燥奏章,更无法在危机时刻做出任何有价值的决断。帝国的最高权柄,名义上归于这位七岁幼主,但实际上,却悬置在了空中,成为一个必须被填补的巨大真空。

李斯与蒙恬跪在丹陛之下,目光扫过那小小的身影,心中没有丝毫新君即位的喜悦,只有沉甸甸的压力。他们深知,扶苏托付给他们的,不仅仅是一个皇位,更是一个需要极度小心呵护的幼苗,以及一个因主幼而变得无比脆弱的江山。

这年幼的皇帝,如同一件精致却易碎的瓷器。他需要最严密的保护,以防备任何可能来自暗处的冷箭——无论是朝中野心勃勃的权臣,还是后宫可能滋生的垂帘听政的企图,亦或是那些潜伏的六国遗孽试图利用“主少国疑”做文章。同时,他也需要最精心的教导,需要学识渊博、忠诚可靠的师傅,需要耳濡目染帝王之道,才能在未来亲政时,不至于被权臣架空,真正承担起江山社稷的重任。

然而,眼下最迫切的,并非长远的教育问题,而是如何填补这七岁幼主无法履行的皇权职能。政务不会因为皇帝的年幼而停止,边关的军报、各地的灾情、财政的核算、官吏的任免……所有这些,都需要一个能够决策、发号施令的核心。

遗诏确立了李斯与蒙恬共同辅政的地位,但这“辅政”的具体形式、权力边界、决策流程,都尚未明确。尤其是在皇帝年幼仅七岁的情况下,辅政大臣的权力几乎等同于皇权本身,如何行使这权力,既能确保帝国高效运转,又不至于被视为“欺主”、“专权”,成为一个极其微妙而危险的难题。

此外,皇帝年幼,必然会引起各方势力的觊觎。宗室中是否有年长者心怀不满?后宫是否会有人以皇帝生母或祖母的身份试图干预朝政?这些都是李斯和蒙恬必须立刻考虑和防范的。

那一声“万岁”之后,遗留下来的,是一个比扶苏刚崩逝时更加复杂、更加需要小心翼翼维持平衡的局面。帝国的未来,系于这两位顾命大臣之手,也系于他们对这位年幼仅七岁的皇帝如何安置、如何保护、如何培养的每一个决定之中。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新帝年幼仅七岁,皇权空悬,国事如麻。在这样的背景下,一个在帝国历史上并不陌生、甚至在某些情况下被视为“惯例”的政治模式,自然而然地被一些朝臣,尤其是那些与后宫关系密切或倾向于保守传统的官员,提上了议事日程——那便是请太后垂帘听政。

太后,即先帝扶苏的正宫皇后,新皇帝的嫡母(或生母,根据设定)。按照宗法制度,在皇帝年幼无法亲政时,由其母后垂帘听政,于御座之后设帘,代为处理朝政,直至皇帝成年,这被视为维护皇权传承、防止权臣专断的一种重要制衡手段。

提议的声音起初只是在一些小范围的秘密交谈中流传。几位宗室老臣和掌管礼仪的太常寺官员,在私下议论时认为:

“陛下冲龄,太后乃国母,母仪天下。若由太后垂帘,一则名正言顺,可安宗室与天下之心;二则可对顾命大臣形成牵制,避免…避免出现吕不韦旧事啊!”

“是啊,李丞相与蒙将军虽受先帝托付,然终究是外臣。太后毕竟是皇室自家人,由她听政,陛下在身边,也更显亲近,合乎礼法人情。”

这些议论,很快便通过不同的渠道,传到了李斯和蒙恬的耳中。

蒙恬对此反应直接,他眉头紧锁,对李斯坦言:“丞相,太后垂帘?妇人干政,自古乃取祸之道!周有褒姒,汉(此时尚无汉,可理解为泛指前朝)有…总之,国之大事,岂可决于深宫妇人之手?况且,太后性情如何?才干如何?若被宵小之辈蛊惑,干预朝局,岂非大乱?”

李斯则沉默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他考虑的远比蒙恬更为复杂。从法理和传统上看,太后垂帘听政确实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尤其是在皇帝极其年幼的情况下,可以弥补皇权象征的空缺,一定程度上抵消外界对顾命大臣专权的指责。

但垂帘听政也意味着,在他和蒙恬之上,又多了一个能够直接影响甚至否决他们决策的最高权威。这位太后的立场、能力和其背后的外戚势力,都将成为新的、不可控的政治变量。如果太后贤明且信任他们,自然是好事;但如果太后有自己的想法,或者被其他势力(如某些宗室、或者他们尚未察觉的野心家)所影响,那么他们这顾命大臣的权力将受到极大制约,甚至可能引发顾命大臣与太后之间的权力斗争,那对帝国将是灾难性的。

而且,李斯对这位太后(扶苏皇后)的了解并不算深。她出身关中大族,性格似乎较为温婉,在扶苏病重期间也多是默默照料,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政治野心和才干。但人心难测,尤其是在权力面前。

“蒙将军所言,不无道理。”李斯缓缓开口,“然,太后垂帘之议,亦有其依据。此事关乎国体,不可不慎重。”

他心中迅速权衡着利弊。断然拒绝,可能会被扣上“架空皇室”、“专权跋扈”的帽子,不利于团结宗室和部分朝臣。但轻易同意,则后患无穷。

“或许…”李斯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可暂不设垂帘之制,但遇有重大国事,我等顾命大臣需秘密禀奏太后知晓,以示尊崇。待观察太后之意向与能力,以及朝局稳定情况后,再行定夺如何?”

这是一个折中的、试探性的方案。既给了太后一定的尊重和知情权,又没有立刻赋予其决策权,将主动权依旧掌握在顾命大臣手中。

太后垂帘听政?这个问题的出现,如同在原本就微妙的权力天平上,又投下了一颗分量不清的砝码。李斯与蒙恬不得不暂时搁置其他事务,首先来应对这来自宫廷内部的、关乎未来权力格局的第一个重大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