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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明子进入甘泉宫后,并未急于让扶苏立刻开始练习那套看似简单的导引术。他首先花了数日时间,仔细观察扶苏的起居、气色、脉象(在御医的陪同下),并与扶苏进行了几次深入的交谈,了解其病发前后的身心状态。这位道家真人行事之谨慎、步骤之清晰,愈发让在一旁监督的李斯和太医们感到几分信服。

随后,玄明子才制定了一套极其温和、循序渐进的练习方案。他明确告知扶苏和李斯,此术非旦夕之功,切忌贪多求快,贵在坚持,重在体会其中“松、静、自然”的意境。

最初的练习,甚至不能称之为练习,更像是一种特殊形式的静坐。玄明子让扶苏只是舒适地坐在软垫上,后背倚靠,全身放松,然后将注意力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呼吸上,不去控制,只是观察气息的自然吸入与呼出,感受气流在鼻腔中的微弱温度变化。同时,玄明子会用一种平和舒缓的语调,引导扶苏想象一些宁静美好的景象,如月光下的湖面、清晨林间的薄雾,旨在让扶苏那长期因政务和病痛而紧绷、焦虑的心神,得以暂时的放松和舒缓。

这对于习惯了思考、背负着沉重压力的扶苏来说,起初并不容易。他的思绪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到朝政、天下、以及自身的病情上,难以专注。玄明子却不急不躁,只是耐心地重复引导,告诉他“念起不随,念去不追”,只需温和地将注意力重新带回到呼吸即可。

如此过了七八日,扶苏渐渐能感受到片刻的内心宁静,那种无时无刻不在的焦灼感似乎略有减轻。夜间惊悸、多梦的情况也似乎好了略许。

在此基础上,玄明子才开始引入最简单、最基础的导引动作。并非整套术法,而只是几个独立的上肢伸展、缓慢转身、轻柔按压穴位的动作,并且严格限制了时间和次数,每次练习不超过一刻钟,每日早晚各一次。动作的重点不在于幅度和力度,而在于动作过程中,呼吸的配合与意念的专注,即玄明子强调的“以意领气”。

扶苏练习时,玄明子始终在一旁细心观察、纠正,确保其姿势和呼吸的准确。太医则在一旁记录扶苏的脉搏、面色等变化。

起初,扶苏做完这短短一刻钟的练习,都会感到些许疲惫,需要休息片刻。但令人惊喜的是,这种疲惫并非以往那种心力交瘁的虚脱感,而更像是一种身体被适度活动后的松弛感。而且,他发现自己在练习后,胸口那种惯常的憋闷感会略有缓解,呼吸似乎也顺畅了略许。

一个月后,变化变得更加明显。扶苏的脸色不再是那种令人担忧的死灰,而是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活人的血色。虽然依旧苍白,但不再是毫无生机。他咳嗽的频率和剧烈程度有所下降,咳痰也变得容易了些。最显着的是精神方面,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终日昏沉嗜睡,每日能有那么一两个时辰保持相对清醒的状态,甚至能饶有兴致地听内侍读一些轻松的游记或诗文,而不再一听到政务相关就感到烦躁和疲惫。

这种变化是缓慢的,细微的,但却是实实在在的。用太医令的话说:“陛下脉象虽仍沉弱,然其根渐稳,浮躁之气稍平,此乃元气渐复之兆。”扶苏自己也感觉到了身体略微的向好,他对着玄明子和李斯,露出了久违的、虽然依旧虚弱却真挚的笑容:“此法…甚好,朕觉…身上松快了些。”

这一切,都被李斯看在眼里。他心中那块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巨石,似乎也因此略微松动了一丝。玄明子的导引术,或许无法让扶苏立刻恢复如初,但它确实带来了一线曙光,证明了扶苏的身体并非完全不可逆转,只要方法得当,耐心调养,是有可能逐步走向康健的。这略微的康健迹象,对于稳定帝国的人心,具有不可估量的价值。李斯对玄明子的礼遇更厚,同时严令甘泉宫上下,务必保证陛下练习的持续与环境的安全,绝不可有任何打扰或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