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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郡县新政缓推行”的策略,如同给一匹狂奔后气喘吁吁的骏马松了松缰绳,让帝国这架庞大的机器,终于获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尽管只是放缓了步伐,并未改变方向,但其带来的积极效果,却在接下来的数月里,于广袤的疆域上逐渐显现。

最直接的受益者,是底层的黎民百姓。虽然并非所有郡县都立即享受到如“示范区”那般深入的优惠政策,但《恤民诏》和《拨乱反正令》的基本要求,如同两道不容逾越的底线,在全国范围内被强制推行。地方官吏在赵衮案的血腥教训下,再不敢明目张胆地擅兴徭役、加征赋税。那种动辄被锁拿离家、奔赴不知名苦役之地的恐惧,大大减轻了。

在广袤的田野上,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古老的农事节奏得以恢复。农夫们终于可以相对安心地在自己(或租种)的土地上劳作,不必时刻担心官府的征发令会夺走家中的顶梁柱,也不必再为沉重的附加税赋而愁白了头。虽然生活依旧清贫,但至少,那悬在头顶的、名为“无尽徭役与盘剥”的利剑,暂时被移开了。许多乡村出现了多年未见的景象:壮劳力在田里耕作,妇孺在家中纺织,炊烟按时升起,甚至偶尔还能听到孩童在村头巷尾嬉戏打闹的声音。一种朴素的、源于生存本能的安全感,开始在民间缓慢滋生。

社会的流动性也随之增强。官道上,除了官府的信使和军队的调防,多了不少行商的队伍和探亲访友的百姓。关卡税吏虽然依旧存在,但行为规矩了许多,盘剥有所收敛。这使得区域间的物资流通变得稍微顺畅,一些地方的特产得以在更广的范围内交易。咸阳、邯郸、临淄等大城市的市集,肉眼可见地比以往热闹,虽然交易的规模远未恢复到战前水平,但那种死气沉沉的压抑氛围确实被打破了。

就连以往被视为畏途的边境戍守,也因为政策的调整而压力稍减。蒙恬在北疆推行军屯,戍卒们战时为兵,闲时为民,一定程度上减轻了从中原长途转运粮草的巨大压力。戍卒们有了相对固定的居所和土地,心态也趋于稳定,逃亡现象有所减少。

帝国的府库,虽然收入锐减,但因为大型工程的停罢,支出也同步大幅下降。治粟内史郑国不必再像以往那样,为筹措海量的工程款项和民夫口粮而焦头烂额。他可以更加精细地核算现有的存粮和资金,规划如何将其用在最关键的领域,如维持官僚体系运转、保障边军基本供应以及应对可能出现的灾荒。财政上的巨大压力,从“濒临崩溃”的边缘,拉回到了“紧平衡”的状态。

这一切的变化,并非轰轰烈烈,而是如同春雨润物,悄无声息。帝国仿佛一个久病之人,在停止了过度虎狼之药的催伐后,依靠着自身顽强的生命力,开始了缓慢的自我修复。疲惫不堪的肌体,终于得到了宝贵的喘息。民间对于二世皇帝“仁德”的称颂,变得更加具体和真诚。虽然远未达到“盛世”的程度,但至少,那令人绝望的下滑趋势被遏制住了,希望的曙光似乎真的穿透了厚重的阴云,照射了下来。

李斯通过各地监御史和暗探的汇报,冷静地观察着这些变化。他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一种如履薄冰的谨慎。他深知,这“喘息”是脆弱的,是建立在高压震慑(对官吏)和让利(对百姓)的基础上的。帝国的深层矛盾,尤其是与旧势力、六国遗民之间的矛盾,并未真正解决,只是被暂时压抑。他必须利用这宝贵的喘息时间,巩固已有的成果,并为下一步更深入的调整,积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