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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高的权术,在排除异己方面,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且极其善于伪装,往往能于无声处听惊雷,杀人于无形。

他的下一个目标,锁定在了一位名叫**冯劫**的将军身上。冯劫乃秦将冯无择之子,军功起家,性格耿直,对赵高这类靠谄媚上位的近臣十分鄙夷,曾在一次宫廷宴会上,因赵高试图与武将们套近乎而当众给他难堪。赵高对此一直怀恨在心。

然而,冯劫战功赫赫,家族与蒙氏等军方势力关系密切,直接构陷其谋反或大不敬,风险太高,容易引火烧身。赵高采取了更为阴险的“迂回”策略。

他了解到,冯劫有一独子,名叫冯敬,年方弱冠,在宫中担任郎官。此子性情较为浮躁,喜好结交游侠,有时会口出狂言。赵高便命手下心腹,刻意接近冯敬,投其所好,带他出入一些不太合规的场所,引诱其挥霍,并在他酒醉之后,套取一些对朝政、对某些大臣(包括其父冯劫)的牢骚话。

一日,冯敬在与赵高心腹饮酒时,又因琐事抱怨其父对他管教过严,并借着酒意说道:“家父常言,陛下近年来过于宠信某些阉人,疏远功臣,长此以往,只怕寒了将士之心……” 这话被赵高的心腹一字不落地记下,并添油加醋地回报给了赵高。

赵高并未立刻发作。他耐心地等待时机。不久后,边境传来小股匈奴扰边的消息,并不严重。赵高却认为机会来了。他在向始皇汇报军情时,先是正常禀报,然后仿佛突然想起什么,犹豫地说道:“陛下,还有一事……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始皇皱眉:“讲!”

赵高故作惶恐:“臣听闻……听闻冯劫将军之子冯敬,近日在与人饮酒时,曾抱怨陛下赏罚不公,还说……还说其父对陛下宠信……宠信内侍,颇有微词,担心会……会影响军心士气。” 他刻意隐去了自己的名字,只以“内侍”代之,显得自己并非针对个人,只是如实禀报。

这番话,精准地戳中了始皇的两个痛点:一是最忌惮武将议论朝政、尤其是议论皇帝用人;二是博浪沙之后,对“军心士气”异常敏感。

始皇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此言当真?”

“臣……臣也是听闻,或许只是少年人醉后狂言,当不得真……”赵高以退为进。

“狂言?”始皇冷哼一声,“子不教,父之过!冯劫是如何管教儿子的?身为大将,家人竟敢非议朕之决策,动摇军心,其罪难容!”

他没有立刻处罚冯劫,但心中的芥蒂已然种下。不久后,一次正常的将领轮换调动,原本有望晋升的冯劫,被平调到了一个相对闲散的职位,明升暗降。而他的儿子冯敬,则被找了一个“行为不端,有失官体”的由头,革去了郎官之职。

冯劫直到此时,才隐约感觉到是赵高在背后捣鬼,却苦无证据。他性格刚烈,愤懑难平,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在家中借酒浇愁,郁郁寡欢。赵高借此,不仅报复了旧怨,更向朝臣们传递了一个清晰的信号: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即便是冯劫这样的功勋宿将,得罪了他赵高,也没有好下场。

此事之后,朝中风气为之一变。原本一些对赵高不屑一顾的官员,开始变得谨慎起来,甚至有人被迫转向,向赵高示好。赵高的气焰愈发嚣张,其排除异己的手段也越发娴熟阴狠。他往往并不直接出面,而是利用流言、利用看似偶然的“发现”、利用对皇帝心理的精准把握,借刀杀人,自己则始终保持着谦卑恭顺的假面。

李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忧心如焚。他看到了冯劫的无故被贬,看到了朝堂之上日渐浓厚的谄媚之风,看到了赵高那隐藏在恭顺外表下的獠牙。他知道,这个阉人,已经成为帝国肌体上的一颗毒瘤,其危害,或许更甚于外部的民怨和六国遗孽。然而,面对始皇对赵高毫无保留的信任,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他只能更加小心地保护自己和自己的亲信,同时,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皇帝能有醒悟的一天。

然而,赵高的野心,绝不会止步于此。他的目光,已经开始瞄向那更高的位置,以及……那能够决定帝国未来命运的、储君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