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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五年,七月底。

东城墙下的血迹尚未干涸,焦糊的吕公车残骸如同巨大的墓碑,矗立在淇水南岸,无声地诉说着那场攻防战的惨烈。黑山堡如同一个伤痕累累的巨人,虽然再次顶住了重击,但城内的气氛却愈发凝重。物资的消耗、人员的伤亡,像两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田见秀的心情比林天更加焦灼。两次大规模进攻的失败,不仅损耗了大量精锐,更严重打击了部队的士气。尤其是东城墙之战,投入了宝贵的吕公车却无功而返,让许多将领心生怯意。更重要的是,随着时间推移,粮草问题日益凸显。数万大军每日人吃马嚼,消耗惊人,而漫长的补给线在磁州军小股部队不断的袭扰下,显得脆弱而低效。

“不能再这样硬攻下去了。”田见秀在中军大帐内,对着麾下众将,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林天据坚城而守,器械精良,士气未堕。强攻徒耗兵力。”

“将军,那难道就此退兵不成?”一员性情急躁的将领忍不住问道,“闯王那边如何交代?”

田见秀摇了摇头,目光投向黑山堡那巍峨的轮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退兵?此时退兵,军心必溃,林天若趁势追击,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必须另寻他法。”

他停顿了一下,手指点在地图上黑山堡的位置:“强攻不成,便智取。此堡并非全无弱点。其西南角依山而建,地势虽险,但山体多为土石,或可……穴地而攻。”

“穴地攻城?”帐内众将面面相觑。此法耗时良久,且极易被守军发现,风险极大。

“正是。”田见秀沉声道,“挑选可靠老卒,秘密挖掘地道,直通城墙之下,以火药炸之!此乃破城唯一希望。在此期间,各部需轮番佯攻,疲敝守军,掩护地道挖掘。”

这是一场赌博。赌的是地道能在粮尽之前完成,且不被守军发现。但面对眼前的困局,田见秀别无选择。

黑山堡内,林天同样在思考破局之道。单纯的防守只能被动挨打,必须主动出击,瓦解敌军。

“田见秀粮草不济,士气已堕,此其弱点。”林天对王五、陈默、周青等人分析道,“然其兵力仍数倍于我,贸然出击,胜算渺茫。当以‘困’、‘扰’、‘间’三策破之。”

“困,即依托坚城,继续消耗其兵力粮草。”

“扰,即派小股精锐,不断袭扰其后勤,打击其士气。”

“间,……”林天目光锐利地看向周青,“就要靠你了。田见秀部下,并非铁板一块。袁宗第新败,其部怨气尤大。那些被裹挟的民夫、新附兵,更是人心浮动。我要你想办法,将一些‘消息’送进闯营。”

周青心领神会:“属下明白。清军再次大举入塞,兵锋直逼京畿,朝廷震动,各处明军皆受诏勤王……这样的消息,想必田将军会很‘感兴趣’。”

林天嘴角微扬:“不错。另外,再散播些消息,就说……开封虽未陷落,但已岌岌可危,李闯王急需各路兵马汇合,共商大计。看看田见秀麾下那些思乡心切、或急于立功的将领,会作何反应。”

心理战,同样是战争的重要组成部分。

与此同时,城防的整备并未松懈。王五组织人手,日夜修复东城墙的破损,并进一步加强了各处的警戒。陈默的预备队则加紧了应对突发状况的演练。赵黑子因在东城墙之战中表现出色,被正式提拔为守备营的一名千总,虽然依旧隶属于陈默的预备队序列,但职权和统兵数量都增加了。他手下的兵,也补充了一些新兵,但他用南下转战和守城战中总结出的那套严苛而有效的方法,很快将新兵糅合进来,队伍隐隐有了些精锐的模样。

匠作营在宋应明的带领下,开始利用有限的材料,尝试制造一些更简易的守城器械,比如用粗竹制作的、可以喷射铁砂的“喷筒”,或者将震天雷改进得更容易投掷。

田见秀的地道工程,在极其隐秘的情况下开始了。挖掘地点选在距离黑山堡西南角约一里外的一处茂密林地深处,入口进行了巧妙伪装。参与挖掘的都是田见秀的亲信老卒,日夜轮班,进度虽然缓慢,却一直在向着黑山堡方向延伸。

然而,他们低估了林天对这类传统攻城手段的防备。早在黑山堡扩建之初,林天就借鉴了古代守城经验,命人在关键城墙段的地下埋设了“听瓮”——一种巨大的陶缸,瓮口朝向城外,派耳力灵敏的士兵日夜监听,可大致判断地下挖掘的动静。

时隔几天,一直负责监听西南角地下的士兵,隐约听到了沉闷的挖掘声。

“果然来了。”林天得到汇报,并不意外。他立刻下令,在相应城墙段的内侧,紧急挖掘一道深壕,并同样埋设听瓮,精确判断地道方位。同时,命令陈默的预备队做好反击准备,并让匠作营准备了大量的烟熏材料和毒烟球。

一场无声的较量在地下展开。守军通过听音,大致判断出地道走向,随即组织了反向挖掘,企图拦截并破坏闯军的地道。而闯军也察觉到了守军的动向,挖掘变得更加小心,并开始挖掘岔道迷惑对方。

就在这地下角逐紧张进行的同时,周青散布的流言也开始在闯军营中发酵。

“听说了吗?辽东的鞑子又打进来了!比上次还凶!京城都快保不住了!”

“朝廷已经没兵可派了,咱们还在这儿跟这硬骨头死磕?”

“闯王在开封眼看就要成了,却让咱们在这儿耗着,功劳都让别人抢了!”

“粮草一天比一天少,这仗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各种议论在士兵中间悄悄流传,尤其是袁宗第的残部和那些被强征来的民夫,怨气最大。一些中下层军官也开始动摇,对田见秀的“穴地攻城”之策产生了怀疑,认为耗时太久,希望尽快结束战事,要么全力进攻,要么干脆撤退。

田见秀感受到了军中弥漫的消极情绪,他严厉弹压了几个散布流言、动摇军心的士卒,并且加强了巡逻,但取得的效果十分有限。一种无形的裂痕,正在他的大军中悄然蔓延。

八月初十,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重磅炸弹,落入了双方大营——开封城,在坚守近一年后,接连的大战导致黄河决堤冲毁了开封城,明军守将战死,城中……据说遭遇了惨烈的屠戮。

这个消息,对田见秀部而言,既是激励,更是压力。闯王成功了,他们却还在黑山堡下寸步难行。而对黑山堡的守军来说,则是巨大的震撼和压力。中原腹地最后一座重镇陷落,意味着李自成可以腾出手来,全力对付北面的威胁。

林天站在钟鼓楼上,望着南方,目光深邃。开封陷落,在他意料之中,但真正发生时,依旧让他感到一阵心悸。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解决田见秀这个麻烦,否则,等到李自成整合完中原力量,挥师北上,黑山堡将面临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