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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铁山堡内外,将前几个月的阴霾与寒意一扫而空。田地里,粟米穗子日渐饱满,沉甸甸地弯下了腰;土豆田里,绿油油的枝叶下已然可以窥见块茎的雏形,预示着又一场丰收。堡内,二级战备的状态并未影响那种热火朝天的忙碌,反而像给紧绷的弓弦又加了一分力,让一切运转得更加精准、高效。

林天采纳了徐先生“内修政理,外御强敌”的建议,但将其重心牢牢放在“内修”之上。毕竟无论外部机遇如何诱人,没有坚实的根基,一切都是空中楼阁。铁山堡这艘船,必须先让自己足够坚固,才能驶入更广阔却也更凶险的海洋。

“内修”体现在方方面面。政务上,孔文清主持的民政体系愈发完善。流民村落实现了初步的自洽,乡老们处理日常纠纷,组织生产,并向堡内缴纳定额的粮赋,剩余部分则由村民自有,极大地激发了生产积极性。一个以堡内集市为中心的小型经济圈正在形成,流民用手工制品、禽蛋、蔬菜换取盐铁等必需品,甚至出现了专门从事运输和简单加工的匠户。林天鼓励这种内部循环,认为这是社会稳定的基石。

军事上,新式燧发枪的列装有条不紊地进行。“迅雷铳哨”扩编至两百人,形成了完整的战术单位。林天不再满足于简单的排枪射击,开始演练更复杂的战术:散兵线骚扰、集中火力打击一点、与狼筅营的协同突击。王五和张铁头虽然对新火器带来的战术变革起初有些不适应,但在亲眼目睹了燧发枪齐射的威力后,也积极投入训练,琢磨如何将冷热兵器更好地结合。军校的讲堂里,基层军官们学习的内容也更加深入,开始涉及简单的战场后勤、土木工程甚至地图测绘。

技术层面,宋应星是当之无愧的核心。水力锻锤经过改进,虽然受季节影响大,但在丰水期确实提升了铁料加工的效率和质量。更重要的是,在他的指导下,匠作营开始尝试标准化生产。不仅仅是燧发枪,就连普通的箭簇、枪头,也开始使用统一的模具和量具,力求做到尺寸一致,互换通用。这看似微小的进步,对于大规模生产和战时快速补充至关重要。刘根生等年轻工匠的成长也令人欣喜,他们不仅手艺精湛,更开始理解背后的原理,成为了技术革新的生力军。

这一日,林天在宋应星和几名年轻学徒的陪同下,视察了位于小河上游新建成的一座简易水车磨坊。水流推动巨大的木轮,通过齿轮带动石磨,将麦子磨成面粉,效率远超人力。

“先生此法大善!”林天看着均匀流出的面粉,赞道,“若能推广,可省却大量人力。”

宋应星却捻须摇头:“此地水流平缓,动力有限,仅能驱动小磨。若想用于锻铁、鼓风,尚需寻觅水力更充沛之处,且器械也需更大更精。不过,终归是个开端。”

正说着,王五兴冲冲地跑来,手里拿着一封书信:“将军,周青派人送回急信!还有……那个徐先生,又托陈掌柜送来了东西。”

林天先展开周青的信。信中汇报,北面建虏确有异动,但其主力似乎被辽西方向的明军(尽管是残破不堪的)所牵制,短期内大规模入寇畿南的可能性降低。但小股鞑骑的骚扰加剧,需严加防范。另一方面,杨国柱与宣大方面的勾结似乎遇到了阻力,宣大总督卢象升对杨国柱的跋扈有所不满,态度转为暧昧。同时,中原流寇李自成部有向北流窜的迹象,一股约数千人的饥民武装已进入北直隶南部,虽离铁山堡尚远,却加剧了地区的混乱。

这消息好坏参半。建虏压力稍减是好事,但流寇北窜和杨国柱虽受阻却未死心,仍是隐患。

接着,林天看向徐先生送来的“东西”——并非金银粮草,而是几大箱书籍。除了经史子集,更有大量实用书籍:《武备志》、《农政全书》、《算法统宗》的抄本,甚至还有一些翻译过来的泰西水利、几何书籍。随书附有一封短信,语气依旧客气,只言“供将军参详,或于守土安民有所裨益”,只字不提上次的“宏大格局”。

林天抚摸着这些珍贵的书籍,心中明了。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投资,比直接提供武器粮草更显高明,也更具长远眼光。徐先生背后的势力,在展示其资源和人脉,也在考察铁山堡的“潜力”能否消化这些知识,转化为真正的实力。

“将这些书妥善保管,置于军校书库,允许军官和匠作营、学堂中有意愿者借阅抄录。”林天对孔文清吩咐道,“尤其是农工、兵法、算学之类,要鼓励学习。”

他将徐先生的信收起,并未立即回复。对方在待价而沽,他也要看看这些“投资”能带来多少实际收益。眼下,他更需要关注的是近在咫尺的威胁。

根据周青的情报,那股东窜的流民武装,虽号称数千,实则多是饥民,战斗力不强,但其破坏性不容小觑。他们像蝗虫一样扫过乡村,裹挟人口,摧毁秩序。若其流窜方向是铁山堡这边,必将引发大规模动荡。

“王五,加派斥候,严密监视那股东窜流寇的动向。通知堡外各村,加强戒备,实行坚壁清野,将粮食物资向堡内转移部分。同时,以我的名义,向周边州县发出警告,要求其协同防御。”林天迅速下达指令。他不能坐视这股流寇威胁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根基,必要时,甚至要主动出击,将其御于门外。

处理完军务,林天信步走到堡墙之上。夕阳下,田野金黄,村落安宁,堡内炊烟袅袅,打铁声、操练声隐约可闻。这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是他和堡内军民一手一脚创造出来的,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

目光放远, 越过这片土地暂时的安宁,是烽烟四起、饿殍遍野的中原,是虎视眈眈的建虏,是勾心斗角的官场,是摇摇欲坠的大明江山。徐先生的话在他耳边回响:“岂可埋没于边陲?”“为天下苍生谋一更大格局。”

他真的能只满足于守住铁山堡这一隅之地吗?当流寇的铁蹄踏碎更多州县,当建虏的屠刀挥向更多百姓时,他手中的力量,难道只能作壁上观?

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或许,在巩固根基的同时,也该适时地、谨慎地将目光投向更远的地方。铁山堡不应只是一个被动防御的堡垒,更应成为一个支点,一个在乱世中凝聚力量、辐射影响的基点。扶大厦之将倾或许遥不可及,但若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又与坐以待毙何异?

根基已深,需谋求更进一步的发展。下一步,或许就是在确保自身无虞的前提下,如何将这根砥柱的力量,谨慎地向外延伸,在这浑浊的乱世中,搅动一丝清流。这需要自身实力强大,更待时机。林天望着如血残阳,心中波澜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