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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封路,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仿佛将所有的厮杀与喧嚣都暂时冻结。铁山堡却并未因严寒而沉寂,反而如同一个进入蛰伏期的生命,在厚厚的积雪下,进行着更深层次的新陈代谢与能量积蓄。

堡内的生活重心转向了室内与学习。校场被积雪覆盖,大规模的操练难以进行,王五便将训练场转移到了宽敞的粮仓、修缮好的营房,甚至利用连接各处的廊檐。训练内容也随之调整,更多的是兵器维护技巧的传授、小队战术的沙盘推演,以及由识字军官带领的文化课学习。林天亲自编写了一些浅显易懂的教材,内容不仅仅是识字算数,更穿插着军队纪律、地形辨识、简易急救知识,甚至是一些历史上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经典战例分析。起初,一些老兵对此不以为然,觉得舞刀弄棒才是正理,但当他们发现识字后能看懂简单的军令文书、懂得利用地形后能在对抗演练中占便宜时,态度便逐渐转变。一股悄然兴起的学风,在行伍之间弥漫开来。

张铁头则把他的狼筅营逼得更狠。他找了几处废弃的、结构复杂的院落,模拟巷战环境,让士兵们顶着寒风,穿着沉重的甲胄,在里面进行近乎残酷的对抗演练。要求他们在视线受阻、空间狭窄、地面湿滑的情况下,依然能保持阵型,有效攻防。冻伤和磕碰伤时有发生,但张铁头毫不动摇,他深知战场环境瞬息万变,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这种严苛到极致的训练,虽然苦不堪言,却也使得狼筅营的士兵们彼此间的配合愈发默契,一种在绝境中求生的本能被慢慢锤炼出来。

匠作营依旧是堡内最温暖喧闹的地方。燧发枪的量产尝试遇到了不少困难。标准化生产远非易事,每个零件细微的差异都可能导致整枪无法使用或性能不稳。宋应星和刘老栓几乎住在了工棚里,带着工匠们反复调试模具,改进加工工艺。失败是家常便饭,堆积的废件越来越多,但没有人气馁。每一次微小的进步,比如某个部件合格率的提升,或者击发机构可靠性的增强,都会引来一阵低沉的欢呼。林天定期前来查看,从不催促,只是提供全力支持,并叮嘱注意劳逸结合和防火安全。他知道,这是通往未来的关键一步,急不得,也省不得。

与此同时,其他生产也在稳步推进。老弓匠改进了弓弩的望山(准星),提高了射击精度;皮匠则尝试用多层复合的方式制作更轻便却更具防护力的皮甲。宋应星甚至抽空改进了堡内照明用的油灯,通过调节灯芯和灯罩形状,使得光亮更集中,耗油更少。这些点点滴滴的技术改良,看似微不足道,却实实在在地提升着堡内的生活质量和作战效能。

堡外的流民村落,在官府的基层组织(乡老制)和军队的庇护下,度过了第一个相对安稳的冬天。村民们利用冬闲,加固房屋,编织草鞋、草席,甚至一些手巧的还用芦苇、柳条编制些筐篓等用具。林天鼓励这种手工业发展,允许他们将部分产品在堡内的小集市上交换所需物品,一个小小的内部流通市场雏形开始形成。孔文清则组织人手,利用积雪融化后的间隙,继续完善水利设施,为来年春耕做准备。

这一日天空难得放晴,虽然依旧寒冷,但阳光给白雪覆盖的世界带来了几分暖意。林天在宋应星和孔文清的陪同下,再次巡视堡外村落。他们走进一户人家,主人是之前守城战中失去一条胳膊的老兵赵墩子,如今被安置在此,负责教授村民一些基础的警戒和自卫技巧。他的土坯房虽然简陋,却收拾得干净整齐,炕头烧得暖烘烘的,墙上挂着几件编织精巧的草编物。

“将军,宋先生,孔先生!”赵墩子见到来人,连忙用独臂支撑着想站起来。

“坐着说话。”林天按住他,看了看屋里的情形,点头道,“日子还能过得去?”

“托将军的福,比在外面逃难强多了!”赵墩子脸上带着满足,“分了地,开了荒,屯里人也互相帮衬着。就是这天冷,我这胳膊旧伤有点不得劲。”

宋应星上前看了看他的伤处,又询问了些细节,道:“可是阴冷天血脉不畅所致?我那里有些舒筋活络的草药方子,回头让医官给你送来试试。平日多用热毛巾敷一敷,适当活动活动好胳膊。”

“多谢宋先生!”赵墩子感激道。

这时,几个半大的孩子跑进来,好奇地看着林天等人。孔文清笑着从怀里掏出几块用杂粮做的饴糖分给他们,孩子们欢呼着接过,怯生生地道谢。

看着这一幕,林天心中颇有感触。战争摧毁了无数家庭,但在这里,新的希望正在萌发。保护这片安宁,让更多像赵墩子这样的人能安居乐业,或许就是他征战的意义之一。

周青顶风冒雪带回的消息,一次比一次严峻。杨国柱不仅没有放松对铁山堡的监视,反而加派了细作试图混入流民中打探虚实,虽被周青的人及时发现并清除,但敌意显而易见。更令人担忧的是,周青探听到,杨国柱似乎与朝中某些权宦搭上了线,正在积极活动,意图将林天调离畿南,或是以“虚报战功、耗费粮饷”等罪名进行弹劾。

“将军,杨国柱这是釜底抽薪啊!”王五得知消息后,愤然道,“咱们在前头流血拼命,他在后面捅刀子!”

林天面色平静,但眼神冰冷:“意料之中。我们越是展现出价值和发展潜力,他就越是忌惮。朝廷如今内忧外患,对地方掌控力下降,正是这些军头扩张势力的大好时机。他不会容忍卧榻之旁有他人酣睡。”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张铁头闷声问。

“两条腿走路。”林天沉吟道,“一方面,继续深耕内部,加快燧发枪的列装进度,强化训练,让我们的拳头更硬。另一方面,不能坐以待毙。孔先生,以我的名义,再写一份奏章,不,是‘禀帖’,语气要谦卑,内容要扎实。详细陈述我部自驻防以来,剿匪安民、垦荒屯田之功绩,尤其要突出在抵御张献忠部围攻中的血战与牺牲,并‘恳请’朝廷体恤将士艰辛,明确粮饷供给和防区职责。同时,将杨国柱屡次拖延粮饷、纵容匪患骚扰我部之事,用事实‘委婉’地透露出去。”

“将军是想……在朝廷那里留个备案,反将杨国柱一军?”孔文清眼睛一亮。

“不止如此。”林天目光深远,“还要让朝廷,或者朝廷中的某些人知道,在畿南,除了杨国柱,还有一支能打仗、懂规矩、并且愿意听从调遣的力量存在。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他顿了顿,对周青道:“陈掌柜那条线,要继续维持,但要更加小心。另外,想办法,看看能不能绕过杨国柱,直接和北边其他州府,或者……某些对杨国柱不满的势力,搭上关系。我们需要更多的朋友,或者说,利益攸关方。”

众人领命而去。林天独自走到堡墙之上,极目远眺,白雪皑皑,天地苍茫。铁山堡就像这雪原上的一颗钉子,看似孤立,却牢牢地钉在这里。杨国柱的阴谋如同潜藏在雪下的冰层,寒冷而危险。

但他并不畏惧。内部的深耕已经初见成效,流民归心,将士英勇,技术积累稳步推进。只要内部铁板一块,外部的风雨总有应对之法。这个冬天,不仅是身体的休养,更是意志和战略的锤炼。他相信,当冰雪消融,春回大地之时,铁山堡将以更加强大的姿态,迎接一切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