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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黑山卫大营如同往常一样,在晨光和号角中苏醒。炊烟袅袅升起,士兵们排队领取早饭,随后在各自主官带领下进行晨操,喊杀声依旧响亮,但细心之人能察觉,今日的操练并未远离营盘,而是以巩固阵型、熟悉信号为主,透着外松内紧的戒备。

林天并未急于进城。他先是例行巡营,仔细查看了隔离帐篷里的三名夜不收,确认他们已无大碍,吩咐医官再观察半日便可解除隔离。随后,他又去看了看匠作营连夜加紧修复的几架弩机和一批箭矢。

“将军,弩弦都用油浸过了,韧性足得很。箭簇也重新打磨过,保证锋利!”赵瘸子脸上带着熬夜的疲惫,语气却颇为自豪。

“辛苦大家了。”林天拍拍他的肩膀,“接下来可能用得着,家伙都得保持在最好状态。”

处理完营中事务已近午时。林天这才点齐一队五十人的亲兵卫队,人人盔明甲亮,打起游击将军的仪仗,浩浩荡荡向临清州城行去。王五留守大营,周青则早已带着便衣夜不收混入城中策应。

临清州城城墙高厚,护城河宽阔,城门口车水马龙,商旅络绎不绝,一派繁华景象。但仔细看去,守门的兵丁虽衣着号褂,却大多无精打采,检查入城车辆行人也是漫不经心,敷衍了事,与黑山卫营盘的森严气象形成鲜明对比。

林天的仪仗到达城门,自然引起了注意。守门把总验过官凭文书,不敢怠慢,连忙派人飞报州衙,自己则点头哈腰地引着林天一行入城。

城内更是喧嚣。青石板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运河码头上传来的号子声隐约可闻。人流如织,各色人等混杂,有绸缎裹身的富商,有短褐穿结的力夫,有摇着扇子的文人,也有眼神闪烁的江湖客。

林天端坐马上,目光平静地扫视着街道两旁的建筑布局、巷道走向、高低错落之处,心中默默评估着若是发生巷战,何处可设伏,何处可固守。这是他作为将领的习惯。

州衙位于城中心,倒是颇为气派。得知消息的知州带着一众属官早已在衙门外迎候。双方见面,自是一番虚伪的客套。

知州姓吴,是个五十岁上下、面团团富家翁模样的人,说话圆滑周到,对林天这位“声名远播”的边将极尽恭维之能事,什么“国之干城”、“年少有为”之类的词不要钱地往外抛。通判、判官等属官也纷纷上前见礼,场面话说的漂亮。

林天耐着性子与之周旋,言谈间只说是奉兵部调令南下协剿,途经宝地,粮草不继,特来拜会,请求支援。

吴知州闻言,立刻露出为难之色,大倒苦水,什么“漕运不畅”、“库帑空虚”、“流民滋扰”、“支应浩繁”,总之一句话: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但最终还是表示,已尽力筹措了部分劳军物资,稍后便送至城外大营,至于大军所需粮草,还需“从长计议”,容他“与诸同僚商议筹措”。

林天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强调军情紧急,粮草乃大军命脉,望州尊务必尽快设法。他又看似无意地问及境内治安、流寇动向,吴知州则满口“托皇上洪福、赖将士用命,境内尚称安靖”,至于流寇,那是“疥癣之疾”,已被官军“击溃远遁”。

一场毫无营养的官方会面在看似融洽的气氛中结束。吴知州再三挽留林天赴宴,被林天以“军务繁忙,营中不便久离”为由婉拒。双方约定改日再详谈粮草事宜,林天便告辞而出。

离开州衙,林天并未立刻出城。他让亲兵卫队先回营,自己只带了四名最精悍的亲随,脱去官服,换上寻常衣着,如同普通行商般,在城中漫步行走了起来。

他要去亲眼看看这临清州,特别是运河码头。

越靠近码头,空气中混杂的河水腥气、货物霉味、人畜汗味便越发浓重。运河上,各式漕船、官船、商船桅杆如林,装卸货物的号子声、船家的吆喝声、商贾的讨价还价声喧嚣震天。岸上车马拥挤,货栈仓库鳞次栉比。

林天在一个茶摊坐下,要了碗大碗茶,看似休息,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码头。周青提到的那几艘吃水颇深却不见卸货的粮船果然停靠在相对僻静的一处码头,船上人影晃动,守卫确实森严,不似寻常商船。

他还注意到,码头上除了官府的税吏和巡逻的兵丁(同样散漫),还有不少穿着统一青色短褂、腰别短棍的汉子,目光精明,行动麻利,显然是某个帮会的成员,维持着码头某种地下的秩序。

“客官,看您面生,是第一次来临清吧?”茶摊老板是个健谈的老头,一边擦着桌子一边搭话。

“是啊,来做点小生意。”林天笑了笑,“这码头可真热闹,生意好做吗?”

“热闹是热闹,可这钱也不好挣啊。”老头叹了口气,“漕粮、盐引、各种常例…层层盘剥。如今这世道,生意难做哦。尤其是近来,不太平。”

“哦?怎么不太平?”林天故作好奇。

“唉,前阵子听说运河上不太安稳,有船被劫了…还有啊,城里几家大商号,好像也闹得不愉快…具体的小老儿也不清楚,反正感觉气氛有点紧。”老头压低声音,“客官您要是做生意,可得当心点,最好拜拜码头。”

正说着,街上一阵骚动。只见一队穿着号褂的州衙兵丁,推搡着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骂骂咧咧地走过,似乎是嫌弃他们碍事,影响市容。

“滚开!滚开!臭要饭的,别挡着爷们的路!”

流民中一个瘦弱的少年被推倒在地,怀里的几个干瘪的馍馍滚落一地,沾满泥土。少年慌忙去捡,却被一个兵丁一脚踩住手腕,疼得惨叫起来。

周围行人纷纷侧目,却无人敢出声。

林天眉头一皱,对身边一个亲随使了个眼色。那亲随立刻起身,走过去,不动声色地塞给那兵丁一小块碎银,赔笑道:“军爷息怒,息怒,小孩子不懂事,冲撞了军爷,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那兵丁掂了掂银子,脸色稍霁,哼了一声,松开脚,骂咧咧地走了。亲随扶起那少年,将地上的馍馍捡起来塞回他怀里,又悄悄塞给他几个铜板,低声道:“快走吧。”

少年愣愣地看着他,眼圈一红,鞠了个躬,抱着馍馍飞快地跑掉了。

这个小插曲并未引起太多注意,市井喧嚣很快恢复了原状。

林天喝完碗里的茶,放下几文钱,起身离开。刚才那一幕,让他对临清州的吏治和民生有了更直观的认识。繁华之下,是深深的裂痕和不安。

他在城中又转了小半个时辰,大致摸清了主要街道和几处可能重要的地点,如驻军军营、大商号聚集区等,这才不慌不忙地向城门走去。

刚接近城门,周青如同鬼魅般从一个巷口闪出,低声道:“将军,李岐有消息了。他在城西‘济世堂’药铺坐堂,请您方便时过去一叙。”

林天目光微闪,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先回营,加强戒备,我稍后便回。”

看来,这位李郎中,是查到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