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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烈日灼烤着大地,野狐堡在闷热与忙碌中,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折。

一队打着蓟镇督师府旗号的骑兵,在一个午后风尘仆仆地抵达堡外。为首的是一名面色冷峻的游击将军,带着几名亲随。他们的到来,在堡内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和紧张。

林天闻报,心中亦是惊疑不定。督师府直接来人,所为何事?是福是祸?他不敢怠慢,整理衣甲,亲自出迎。

那游击将军验看过林天的腰牌文书,确认身份后,冷峻的脸色稍缓,并未进入堡内,只是当众宣读了一份来自蓟镇督师府的钧令。

钧令的大意是:查野狐堡把总林天,虽处边陲卑末之地,然忠勇可嘉,练兵有方,前番屡挫犯边鞑虏及匪类,斩获颇众,保全地方,有功于国。特擢升林天为守备衔,仍管野狐堡事。另,准其于本堡及周边流民中,募壮勇二百,编练一营,号“义勇”,暂归黑山堡协防节制,一应粮饷军械…由黑山堡统筹拨发。

宣读完毕,那游击将军将一份正式的任命文书和一面绣着“义勇”字样的简陋营旗交给林天,淡淡道:“林守备,好自为之。如今朝廷多事,正值用人之际,望你恪尽职守,莫负上恩。”语气公事公办,听不出太多情绪。

林天接过文书和营旗,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升官?扩编?这是天上掉馅饼?不!这分明是驱虎吞狼、借刀杀人之计!

朝廷(或者说蓟镇高层)显然注意到了野狐堡的存在和战绩,但在这焦头烂额之际,根本无力也无心真正给予实质支持。给一个空头守备衔,允许自行募兵,却将粮饷拨付的权力交给了明显与林天不对付的黑山堡孙传业!这等于将野狐堡强行纳入孙传业的管辖体系,既能用野狐堡的力量协防区域,又能用粮饷卡住林天的脖子,还能制造矛盾,方便上层掌控。

“末将,谢恩!定当竭尽全力,为国守边!”林天面上却露出激动感激之色,大声领命,做足了姿态。

那游击将军点点头,不再多言,拨转马头,带着亲随呼啸而去,仿佛只是来完成一件微不足道的差事。

督师府的人马远去,野狐堡内外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守备大人!朝廷认可了!还能名正言顺地扩军!

普通士兵和流民们欢欣鼓舞,他们看不到背后的刀光剑影,只看到了荣耀和希望。但林天、孔文清、王五等核心人员的心,却沉甸甸的。

“好狠的阳谋!”回到指挥所,孔文清苦笑,“给了个名分,却把刀把子递到了孙传业手里。这二百人的粮饷,他孙传业怎么可能痛快给我们?必定百般刁难克扣!”

“怕他个鸟!”王五哼道,“咱们以前没有粮饷,不也活下来了?现在有了名分,正好放手招兵买马!”

“名分很重要。”林天开口,目光锐利,“有了这‘义勇营’的旗号,我们募兵、练兵、甚至与外界打交道,都名正言顺了许多。这是第一步。至于粮饷…”他冷笑一声,“孙传业不想给,我们就自己去‘取’!”

他看向孔文清:“孔先生,立刻起草募兵告示,不光在堡内,派人到周边村镇去张贴!条件可以优厚些,就说加入义勇营,顿顿吃饱,有饷银拿,专打鞑子土匪!但要严格筛选,宁缺毋滥!”

“明白!”孔文清点头。

“王五,扩编之事你全权负责。新兵单独编队,由锐士营的老兵担任队正、伍长,训练加倍!我要他们在最短时间内,形成战斗力!”

“是!”

“另外…”林天压低声音,“派人盯紧黑山堡的粮库和军械库。孙传业只要敢克扣我们的份额,或者运输途中‘出了意外’,那就别怪我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众人眼睛一亮,顿时明白了林天的意思。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有了官方身份,反而更方便做一些“黑吃黑”的勾当。

野狐堡如同一台被注入了新燃料的机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募兵告示一出,应者云集。饱饭和饷银的诱惑,加上林天之前打出的威名,吸引了大量走投无路的流民青壮甚至周边村镇的贫苦子弟前来投军。筛选工作严格进行,体质、来历、心性都要考察。最终,二百名额很快招满,甚至还略有超出。

校场上变得更加拥挤和喧嚣。新兵们穿着五花八门的衣服,拿着简陋的武器,开始了地狱般的训练。锐士营的老兵们毫不客气,将自己在血火中总结出的经验,用最粗暴的方式灌输给这些新人。队列、体能、格斗、配合…每一天都有人累瘫、哭嚎,但在饱饭和严厉的军法下,没有人敢真正退缩。一支新生的力量,在汗水和怒吼中悄然孕育。

匠作区的压力更大了。赵瘸子几乎住在了炉边,带着徒弟们疯狂地打造兵器甲胄。燧发枪的改进遇到了瓶颈,哑火率始终徘徊在三成左右,但他依旧咬牙坚持。徐哑巴的冷淬工棚扩大了规模,开始尝试批量生产标准化的枪头和新式腰刀。那面“义勇营”的旗帜,似乎给了他们更大的动力和压力。

孔文清忙得脚不沾地。新兵登记造册、粮饷核算、物资调配、与黑山堡的文书往来扯皮…每一项都需要他劳心劳力。但他乐在其中,这种将一团乱麻逐渐理清、建立起秩序的过程,让他充满了成就感。

然而,外部的压力并未因这一纸任命而消失。

黑山堡的孙传业果然开始了他的刁难。对于督师府要求拨付的粮饷,他以“库府空虚,需统筹调配”为由,一拖再拖。发来的文书语气更加倨傲,动辄以“上下尊卑”压人,要求林天频繁前往黑山堡“汇报军务”,甚至暗示需要“孝敬”。

林天一律以“防务繁忙,匪患未靖”为由搪塞过去,回文依旧客气,但实质性的东西一点没有。双方的信使往来频繁,打着一场没有硝烟的笔墨官司。

西北“鹰巢”方向,对方的报复迟迟未来,但小规模的摩擦和侦察与反侦察从未停止,气氛依旧紧张。西南方向,鹰扬营的覆灭似乎让对方暂时蛰伏,没有新的动作,但那片山区依旧如同隐藏在迷雾中的毒蛇,令人不安。

昌隆行又派人来了一次,这次带来的不是礼物,而是一份正式的“贸易契约”,希望能长期、稳定地从野狐堡收购皮货、药材,并可以提供粮食、铁料、甚至是一些“违禁”的军械作为交换。条件看似优厚,但其迫切想要建立固定联系的态度,反而让林天和孔文清更加警惕。

天下大势依旧在以惊人的速度恶化。从中原传来的消息越发骇人:流寇大军攻破凤阳,焚毁皇陵!消息传来,天下震动,朝廷颜面扫地。崇祯皇帝下罪己诏,撤换督师,但局势已然糜烂。关外,清军围困锦州的态势愈发紧张,朝廷不断从各镇抽兵,边镇更加空虚。

野狐堡在这滔天巨浪中,凭借着一纸得来不易的“正名”,艰难地扩张着,挣扎着,如同一株在裂缝中顽强生长的野草,努力将自己的根系扎得更深,以迎接即将到来的、更加猛烈的狂风暴雨。

林天知道,守备的头衔和义勇营的番号,并非护身符,而是一张催命帖,将他和他一手打造的野狐堡,更直接地推到了明末这个巨大漩涡的中心。

前途多艰,唯有以力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