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由几十位太医守着，很快病愈，我却被送去京郊山庄，美其名曰养病，其实根本就没有太医同行，我知晓自己是去等死！那一年，我才九岁！”
她说到此处，猛地抬起头来。
我赫然看到一张铁面具。
面具之下，那双泛红的眸子里蓄满了泪。
“我如丧家之犬一般，就连那些太监宫女，都敢欺辱我！他们说我是这冷宫里的臭虫！是母妃与别人生的孽种！所以父皇才会厌弃我。”
她轻哼一声。
“我一怒之下，冲上前去，咬掉了那小太监的半只耳朵，他们欺辱我可以，但不能污蔑我的母妃。”
我望着眼中含泪的琉璃公主，心中生出怜惜。
“因此事，父皇罚我不许踏出这屋子半步，皇后更是借机，给我戴上了铁面具，说我是疯犬！若非他们心善，早就将我处死了。”
琉璃公主凝视着我，突然发出了低笑。
“呵呵呵！呵呵呵！我做了十几年的灾星，如今因为戕狼族要娶嫡亲公主，我就成了命格贵重的镇国公主？”
她放声大笑，眼里那将落未落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公主殿下······”
我想开口安慰她，可眼前的琉璃公主，却渐渐变得模糊。
“他们恨我，厌恶我，可我又该去恨谁······”
她那绝望落寞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回荡着。
“元香姐姐！元香姐姐！”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
我的眼皮子颤了又颤，终于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便是之前那个小宫婢。
她叫桐钰，还只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长相。
“元香姐姐，公主殿下传你过去呢！”
桐钰眨巴着圆眼睛同我说。
我闻言正要起身，桐钰便拽住了我的衣角。
“元香姐姐，这几日殿下总是传唤你过去，你需小心些！”
桐钰忧心忡忡地望着我。
“放心，殿下良善。”
瑞阳公主性子极为温和。
桐钰听到我这么说，连忙摇头。
“姐姐，我说的不是小心公主，是小心花楹姐姐。”
她忙挑明了与我说。
“好！”
我依旧点头，洗了把脸，就朝着公主的宫殿去了。
这当宫女，确实疲累。
今日，公主不在寝殿里，而是在书房。
花楹就立在书房门外，见到我来了，那脸色比锅底都黑。
“花楹姐姐，公主殿下体恤姐姐，生怕姐姐累着，这才早早地唤我来接替您。”
我立马笑脸相迎。
她却依旧，眸光阴冷。
原本就比我高出了一个头，如今微仰下巴，鄙夷瞥着我的模样，带着几分压迫感。
也难怪，这宫里的其他宫婢都怕她。
“元香，平日里瞧你也是本本分分的！我这才提拔你到公主跟前伺候茶水，没想到你竟这般有心机有手段，成了公主跟前的红人！”
花楹皮笑肉不笑地望着我。
“元香，是你来了么？”
索性，书房内传来了公主殿下的询问声。
我这才得以脱身。
只是跨入书房门槛再回头去看，发现花楹依旧在恶狠狠地瞪视着我。
这让我有种错觉，感觉花楹对公主殿下，有种超出主仆的占有欲。
“元香，你怎么才来？”
公主殿下此刻正执着毛笔，在书案前画着什么。
我忙快步朝她走了过去，发现她正苦思冥想。
“总觉得，书中喜服的花样老了些，太过古板无趣！”
公主殿下希望自己穿的喜服，好看的能让心上人移不开眼。
“殿下，若是加些许水波，应会显得更为灵动好看。”
我指了指鸳鸯身下的位置。
“此处，用银丝线绣，若隐若现也不会过于显眼。”
此话说完，公主殿下便添了水波。
然后拿着图纸连连点头。
“确实不错，那我就照着这个样子绣！”
她话音落，立马又拿起一旁的针线。
我看着瑞阳公主认真的模样，脑海中又浮现出琉璃公主的绝望。
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元香，你怎么了？”
公主抬起眼眸望向我。
“希望殿下能遂了心意。”
我知晓在这幻境之中，无法改变结局。
但在此刻，我真的期望，瑞阳公主能嫁给心爱之人，琉璃公主的悲惨命运，也就此结束。
“元香，这宫中也就你一人，希望我能得偿所愿！”
公主脸上的笑意变得有些落寞。
“方才，我从母后宫中回来······”
公主殿下说到这，顿了顿。
紧接着，长长叹了一口气。
“母后，告知我清穆将军喜好，希望我能得将军青睐，说哪怕我是公主，但夫妻之间的琴瑟和鸣，用权势是无法压制逼迫出来的。”
公主殿下手中的针线，穿梭得极慢。
“母后既知晓，为何非逼着我嫁呢？”
瑞阳公主望向我。
“元香，你有心上人吗？”
她突然问道。
“我······”
我的脑海中闪过天师的模样，但又立刻摇头。
“没有，我此生都没有机会嫁人。”
她闻言先是一愣，转而笑着开口。
“怎会没机会？你若有心上人，我出嫁时便不带着你，成全你为你赐婚！”
她冲我温柔地笑着。
哪怕自己陷入困局，依旧为身旁的人着想。
只是这般好的公主殿下，结局却是我预料外的惨烈。
唏嘘痛心，却无力为她们做什么。
转眼，到了皇后娘娘举办宫宴的日子。
公主殿下事先将字条递给了我。
原本，今夜跟着公主赴宴的应当是花楹。
今日换作了我，所有宫婢都觉得诧异。
花楹表面上唇角带笑，提点我一些礼仪。
但从她说话时的表情，就能看得出她早已将牙齿咬碎。
我扶着公主出寝殿时，她唇角的笑意瞬间荡然无存。
“元香，一会儿你传完了信儿，莫要离开，我们孤男寡女总不好独处。”
公主殿下抿了抿唇，对我吩咐着。
“好。”
我忙应下。
宴席开始，美酒佳肴歌舞升平。
清穆将军确实来迟了，他出现时宫宴已经进入了尾声。
而他穿着一袭玄色衣袍入殿，我的眸光便没有离开过他。
真是天师，这只怕不是魂穿。
就连耳垂的形状，鬓角的弧度，都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