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离开时，药师红飞和假公主红锦还是鸡身。
它们就立在山口处，看着天师离去。
半年后，此处就发生了旱灾。
公主冒着天劫之危，施法降雨。
山下的百姓，知晓山中有神女降雨，还为三公主建了庙宇。
可好景不长，此种术法需要耗费自身精元。
天帝发现后，还降下了雷劫。
公主被伤了鲛尾，奄奄一息。
此时若是那些百姓愿意继续供奉香火，助公主增强灵力，那么公主便可大好。
可那些人，见半月有余未降下雨水，气愤地砸了庙宇。
那时候，红飞和红锦灵力还极为低微。
公主重伤昏迷，他们便没了依靠。
山中树木枯死，别说百姓了大旱几年下来，山里也没有半点吃食。
没得办法，红锦就下山去寻自己的爹爹。
红锦和红飞不同，她是人与妖所生的半妖。
她爹对她娘亲，是真爱，但因世俗的眼光，就将她们母女安置在外宅里。
红锦出生时，就是一枚鸡蛋。
她爹为了保住她偷偷杀了接生的婆子。
期望着她破壳之后，能像个凡间小娃儿。
结果孵出的依旧是一只鸡。
红锦的爹娘商量着，就将她放到了山上公主所居的庙宇前。
这三公主仁慈，定会好好待红锦。
红锦想着，下山后，就向爹娘要些粮来，解了燃眉之急。
可是万万没想到，她的爹爹看到她之后竟动了杀心。
先是热情地迎她入府，紧接着就安排她去沐浴更衣。
要知道，下山时红锦吃了丹药，已经幻化出了人身。
所以，见自己的爹那般欢喜，她以为是爹替她如今变成了人感到高兴。
于是迅速洗漱后，她就想去见见自己的娘亲。
可在爹的屋门口，却听到了爹与大娘的对话。
“它娘就是杀得晚了，饿得太久，肉又干又柴，趁着它现在白胖有肉，今夜就开火吧！”
说话的，是红锦的大娘，也就是她爹的正室夫人。
红锦当时，呆愣在原地。
“嗯，炖着吃了，多加些水，熬足够的鸡汤，才够一家人分。”
红锦的爹沉默了许久，正当红锦以为，虎毒不食子时，她爹开口了。
“诶，老爷不行的，熬鸡汤至少需要一个时辰，香味太足了，飘出去把其他人引来可怎么是好？”
大娘不同意。
“那就做成叫花鸡吃，埋在土里，烘烤香味只有敲开土时才会飘出去，到时候咱们吃得快一些，那些人就算敢过来也出不着的。”
这说话的，是大娘生的儿子，红锦要唤他一声大哥。
“嗯，这个主意好，叫花鸡最是香。”
说话带着口水含糊不清的声音，是红锦的亲爹。
红锦当时心中不是恐惧，而是一片寒凉。
她立马在宅子里放了一把火，本是想出一口恶气的。
可因为干旱多年，府里半点水都没有，树木也是干枯的，所以火势迅速蔓延。
并且这火海将隔壁的宅院都烧了。
红锦饥肠辘辘，闻着火堆里的肉香味儿，便什么也顾不上。
自己先吃了个肚圆，然后寻了肉块，放到包袱里带回了药山中。
她唤醒公主，公主身体虽虚，但是一眼便看出那并非是寻常肉块。
再看向红锦，她已是通身的浊气。
“主子也是好意！公主却冥顽不灵，就是不肯吃！”
红飞说到此处依旧生气。
那口肉，救了红飞，从那之后红飞就视红锦为主，一切以她马首是瞻。
他觉得，红锦才是真真正正有魄力，能带他修行的。
毕竟，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除了活下去，一切都不重要。
可公主固执，罚红锦到大殿里跪着。
她要红锦想明白，为何要修行，为何一心想做人。
红锦跪在殿中，只想了片刻，便起身了。
她悟出的道理便是，生死面前，无对错。
她想活下去有什么错？
那些人，还不是悄悄吃“肉粮”。
只要活下去，把这饥荒渡过去，便好了。
有了粮，谁还吃“肉粮”。
所以，红锦从那一日开始，不断地往山里送肉食。
山中的同族们，个个都吃饱了肚子。
可唯独公主，依旧是不肯吃喝。
红锦端着煮熟的肉汤给公主，告诉公主，因为公主不肯吃山下的那些粮。
所以，她宰杀了一只刚刚破壳的小鸡。
公主闻言，瞪圆了眸子，难以置信地望着红锦。
“她说，是她无用，让红锦堕成了魔，希望红锦成为灵力高强的妖后，摒弃恶念，帮助更多的人与妖兽，她知晓红锦原是有一颗善心的。”
红飞说到此处，嗤之以鼻。
“什么魔，想活下去便是魔么？还有什么善心，简直可笑！总之她是自愿将自己的鲛珠吐出，交给主子的！许是知晓自己根本就不配统领我们红腹锦鸡一族！在她眼里我们或许早已是无药可救的恶妖！”
红飞瞥了一眼公主，神情漠然。
“自愿？”
天师眸色一沉。
“她知晓自己时日无多，今后护佑不了你们，才将鲛珠给了红锦，以为如此你们便可再谋生路，南边有饥荒，就去北边，西边，东边！而不是占山为王！做歹事！”
我凝视着红飞。
红飞却冷冷一笑。
“凭什么要我们走？成王败寇，要走也该是那些懦弱无能的凡夫俗子走！”
天师望向朵朵艳丽的彼岸花，冷声问道。
“凡人既无能，你们为何要修人形？你可知，人与畜有何分别？”
天师的这句话，让红飞不由愣怔。
“这道题我会！”
大嘴嘿嘿笑着，踮起脚伸出手，拍在了红飞的胸膛口。
“人有心的！”
大嘴的这句话，更是让红飞迷惘。
红锦亦是茫然地望着我们。
“人之苦，皆因有心，故而做错了事，便觉得痛苦，他们知善恶，懂对错，但人无完人，因过错痛苦，自省，悔悟，说明你是人而非畜生！”
我与红锦对视着。
“当时，你已身负罪孽，可公主还是把鲛珠赠予你，便是告诉你，即使背负了罪孽，你依旧可以活下去，用余生去感悟，这世间没有人完全无辜，希望与救赎永远存在！”
公主并非觉得她们无药可救，相反公主希望她们能迷途知返。
所以，才愿意交出鲛珠。
鲛人的鲛珠一旦离体，就会陷入沉睡。
这么多年，没有鲛珠滋养，公主肉身早就已经枯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