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的屠三丽，口中低声唤着“玉娘”。
四周的情境扭曲，发生了转变。
年幼时的屠三丽，和柳玉娘就认识。
只是家境相差甚远，屠三丽时常跟着爹给柳家送猪肉。
柳玉娘家请了女先生，便邀了屠三丽一起读书识字。
后来屠三丽的爹爹去世，两位哥哥便接手肉铺摊子，生意红火也不曾亏待了小妹。
只是柳玉娘及笄后就要成婚，她邀约屠三丽一道去放花灯。
可那夜，却遇到了城中有名的浪荡子。
那浪荡子见柳玉娘貌美，便要行不轨之事。
屠三丽奋力反抗，想要带着柳玉娘逃。
可是双拳难敌四手，那浪荡子手下的四个跟班儿，将屠三丽死死按住。
屠三丽亲眼看着柳玉娘被欺辱。
发生了这种事，柳家不肯报官，觉得太丢颜面。
柳玉娘则是想要自我了断。
是屠三丽日日守着她。
“女先生说过，女子的贞洁，不在罗裙之下！你不愿意，他们折辱你，那肮脏的便是他们！”
屠三丽紧紧拥住柳玉娘。
柳玉娘这才放声大哭。
婚事退了，柳家一夜之间悄悄搬离。
自此，屠三丽没有再见过柳玉娘。
多年后，柳玉娘一声不响，带着一个从城外捡回的小丫头又重新出现在屠三丽面前。
只是这一次，她似变了很多。
她总是搅合屠三丽与张书臣，一开始对张书臣敌意甚浓。
可见无法拆散他们，又开始买张书臣的书画。
对张书臣表明了喜欢，扬言要与屠三丽争抢相公。
屠三丽实在不知她为何会变成这样，从前那温柔明理的玉娘怎的不见了。
二人之间，有了嫌隙。
屠三丽不知，柳玉娘此次回来，就是为了见她最后一面。
这些年那夜的事就好似噩梦，一直纠缠着她。
她已郁结成疾，病入膏肓。
大夫说是心有郁结，气滞，血淤，喝了几年汤药，也总不见好。
柳玉娘知晓，自己只怕是快要撑不下去了。
但在死前，她希望能最后见一次自己的挚友。
于是留了书信给爹娘，千里迢迢回来，见三娘子。
“三娘在我心中，德行品性皆为上乘，只重皮囊之人，并非真心爱你，所托非良人我心难安，故而舍出魂灵，让三娘子认清一人！”
柳玉娘凝视着屠三丽。
屠三丽早已泣不成声。
“你真傻！没了魂灵便无来生了，你忘了！你我可是许过愿的，下辈子你我是要做亲姐妹的！”
屠三丽伸出手想要拥住柳玉娘，可双手却是直接从柳玉娘的身体穿过。
“三娘，虽余生不能同路，但与你相遇三生有幸，你便当我又去了远方，好生保重！年年岁岁，平平安安！”
柳玉娘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
昏睡的屠三丽猛然睁开眸子。
对上我的脸时，眼睫颤动的厉害。
“你不是玉娘！对么？”
她盯着我看。
我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她则是伸出手，抱住我。
我知道，此刻她抱的是柳玉娘。
屠三丽让我给她笔墨纸砚，写了一封和离书，又剪下她的一缕头发，让我帮她给张书臣送去。
她已下定了决心。
而我将书信递给张书臣时，他正跪在母亲的灵位前。
他的泪水打湿了和离书。
“再回不了头了？”
张书臣抬眸望着我。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你欠三娘子的太多太多，放她走吧！你不能再毁了她的余生！”
我将屠三丽的断发，放在了他的面前，转身便要走。
签不签的都不重要了，屠三丽已经对他心死！
今后哪怕再纠缠，也无用了！
“啊啊啊！”
可在我转身的瞬间，身后发出了一阵惊惧的叫声。
原本在灵堂吊唁的几个婶娘大叔，似被吓坏了。
我也回过头，看到的便是张书臣将自己的双眸生生抠出！
裹在了和离书中。
“告诉三娘，是我有眼无珠，是我负了她！”
张书臣话落便身体一软，侧身倒下。
我则是一把紧紧抓住了那双眸子，玛瑙嵌在张书臣的断甲上，落于我的手心！
我的眼前，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气之中。
不多时，随着身体的摇晃醒了过来。
我眯着眼，良久才睁开，发现自己竟躺在马车之中。
想必是入了幻境，天师便将我送上马车了。
我挣扎了许久，才勉强坐起。
摊开手心，看到了还染着血迹的玛瑙护甲，有些晃神。
“丫头，你醒了！”
大嘴突然撩开马车帘子，原是他在驾车。
难怪了，这车晃悠的如此厉害。
“大嘴！天师呢？”
我记得自己入幻前，正在上房里与那凰绮梦对峙。
当时，天师就守在门外。
“玄清天师追那毒妇去了！诶呦，那毒妇长着仙女脸蛋，下手是真狠！趁着你昏厥，拿着银针直戳你的眉心。”
大嘴指向我的眉心。
我抬手一摸，发现眉心已经被戳破了。
看来那凰绮梦已经趁着我昏迷，取走了我的血。
“那女人，也不是妖啊，可黑气一卷，竟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嘴蹙着眉头觉得不可思议。
“她的身后，是秽妖！”
我朝着马车外望去，发现已经到了灵山脚下。
“停车吧，我们在此等天师！”
我忧心忡忡。
担心天师着了那秽妖的道。
“但是，玄清天师让我立刻送你上山！”
大嘴驾马车的动作没有停下。
我则是把玛瑙护甲收好，便抓住了缰绳。
大嘴也点了点头，转而从马车架旁，端来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螺蛳汤粉。
一颗颗田螺足有眼睛大，让我想到了螺母。
“来，丫头，这碗还冒热气呢！你快吃！”
他好心的将粉送到我面前。
我却喉头涌动，本能的想要呕吐。
“你吃吧，我不饿！”
我立马将粉推回。
大嘴见状眉开眼笑。
“哈哈，你不吃，那我可全吃了，别说我没照顾好你！”
大嘴吸溜吸溜大口吃了起来。
我则是跳下马车，透透气。
“窸窸窣窣！”
但隐约听到草丛之中，传来了窸窣声。
于是，朝着草丛走去。
扒开杂草就看到一条黑色的蛇，蜷在草丛之中。
蛇尾有明显的伤痕，鳞片掉了数片。
但当我将视线，移回到蛇头时，不禁愕然。
此刻，它虚弱的耷拉着脑袋。
而它的头上，竟长着两个角。
这不是蛇，而是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