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空气瞬间凝固,仿佛被冰雪封住。
独角龙犀那燃烧着金红色火焰的巨目,穿透渐渐弥漫的暮色,精准地锁定了藏身洞内的三人。它周身蒸腾着灼热的白气,青黑色的厚皮上沾染着暗红的蟒血和尘土,额前那支独角滴淌着粘稠的毒血,威势虽因疲惫而略减,但那源自洪荒的野性压迫感却更加令人心悸。
孙八爷吓得腿肚子直转筋,几乎要瘫软下去,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墨恒也是面色发白,下意识地将刚刚制成的六合阵盘护在身前。
阿张却敏锐地察觉到,龙犀的目光中虽然带着审视与威严,却并无暴戾疯狂的杀意,更多的是一种疲惫和警惕。它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巨大的胸膛起伏着,并没有立刻发动攻击。
阿张深吸一口气,缓缓从洞口阴影中迈出半步,摊开双手表示并无敌意。他目光平静地与龙犀对视,微微颔首。
龙犀的鼻孔中喷出两股灼热的白汽,发出低沉的哼声,巨大的头颅微微晃动了一下,似乎在打量这个敢于与自己对视的人类。它前蹄不安地刨动了一下地面,但没有前进。
就在这紧张的对峙中,龙犀忽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哀鸣,庞大的身躯微微晃动,前肢一处被毒蟒撕裂的伤口正在渗出暗红色的血液,那血色中隐隐带着一丝不正常的幽绿——显然是蟒毒开始发作了。
阿张心中一动,不再犹豫。他迅速从腰间皮囊中取出之前收获的那枚蟒珠。龙眼大小的珠子在昏暗的暮色中散发出柔和而温暖的红光。他记得古刻上记载,这等修为有成的锦鳞蟒,其内丹蟒珠正可解同源蛇毒。
八爷,墨恒,帮我护法。阿张低声道,随即缓步上前,在距离龙犀数步之遥处停下。他将一股精纯的九阳内力注入蟒珠,那珠子顿时红光大盛,一股温和却强大的驱毒辟邪之力弥漫开来。
龙犀似乎明白了阿张的意图,竟通人性地低伏下庞大的头颅,将受伤的前肢稍稍伸前,口中发出轻微的呜咽声,那对金红色的巨目中竟流露出几分希冀之色。
阿张小心操控着蟒珠,以真气引导珠中蕴含的阳和之力,缓缓照射在龙犀的伤口上。只见伤口处那抹幽绿色在红光的照耀下,如同冰雪遇阳般渐渐消散,暗红色的毒血也随之变为鲜红。不过片刻功夫,伤处的肿痛明显消退,流血也止住了。
治疗完毕,阿张收起光芒稍显黯淡的蟒珠,后退几步,再次拱手一礼。
龙犀轻轻活动了一下受伤的前肢,发出一声舒畅的低吼,再看向阿张时,目光中的警惕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和的感激。它低头用独角在那条新死的毒蟒头部小心地拨弄着,利爪划开蟒头坚韧的皮肉,精准地挑出了两样东西——正是这头毒蟒的一对眼珠!这对眼珠比阿张手中的那颗更大,色泽更深,其中仿佛有金色的流火在滚动,蕴含着更强大的灵力波动。
龙犀用独角小心翼翼地将这两颗热气腾腾、还沾着血丝的蟒珠挑起,缓步向阿张走来。
它在距离阿张三四步远的地方停下,低下头,将独角上挑着的两颗蟒珠轻轻甩落在地面上,正好滚到阿张脚边。然后,它用那巨大的眼睛看了阿张一眼,又看了看地上的蟒珠,发出了一声低沉而温和的吼声,仿佛在表达谢意。
做完这一切,龙犀不再停留。它转身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走向草地另一侧的谷径,庞大的身躯很快消失在渐浓的暮色与山林雾气之中。
直到龙犀的身影彻底消失,孙八爷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娘咧……吓死老汉了……这,这大家伙还挺懂报恩!
墨恒也长舒一口气,看着地上那两颗流光溢彩的蟒珠,惊叹道:张兄冒险施救,得此回报也是应当。这两颗蟒珠灵气充沛,远胜之前那颗。
阿张弯腰拾起蟒珠,入手温热,蕴含着磅礴的阳火灵气。此物确实不凡。此地不宜久留,血腥味太浓,我们得尽快离开。
天色已彻底暗了下来。三人在附近寻了一处背靠岩壁、相对干燥的缓坡宿营。墨恒布置下六合阵盘和简易防护禁制,孙八爷则用戊土诀探查四周,撒上驱虫药草。阿张负责警戒,同时感受着新得蟒珠中蕴含的力量。
一夜无话,唯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兽吼。
翌日清晨,天色微亮,三人便收拾行装继续寻路。
这一次,他们按照日影和地势判断,选择了一条之前未曾尝试过的岔路。这条路起初依旧迂回,但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后,前方豁然开朗!
狭窄的谷径终于到了尽头,出口处立着一块略显古旧却平整的石碑。
石碑上刻着清晰的警告:
螺口峡:径如旋螺,往复交错,毒物巢窟,迷雾锁谷。谷中仅一暗泉,觅之极难,入者易渴毙。切莫擅入!
下方刻着几条指向不同方向的路径标识,其中一条指向西南方向的路径旁,刻着三个字——巩昌府。
巩昌府!孙八爷凑上前仔细辨认,又掏出他那份简陋地图对比了一下,惊喜道,没错!公子爷,墨大家!这巩昌府就在我们去往的西南方向,据此约三十余里!比绕道其他地方近多了!
终于找到了出路,三人精神大振。他们在溪边饱饮甘泉,灌满水囊,吃了些干粮补充体力。
事不宜迟,趁天色尚早,我们尽快赶到巩昌府地界,找个地方落脚。阿张决定道。
然而,他们只顾着高兴找到出路,却忽略了山路的艰难。这三十里山路远比想象的要漫长险峻,时而需要攀爬,时而需要涉水,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日头渐渐升高,又渐渐西斜。当夕阳再次将天空染成橙红色时,他们站在一处高坡上向前眺望,只见层峦叠嶂,密林深深,根本看不到任何人烟迹象。脚下的路依旧蜿蜒向前,消失在更远的山林之中。
三十里……这山里的三十里,怕是比外头一百里还难走……孙八爷喘着气,捶着酸痛的腿。
天色却毫不留情地迅速暗了下来。夜间的山林,再次变得危机四伏。
他们,终究还是没能在天黑前赶到巩昌府地界。
前路未知,夜色将至。三人望着眼前苍茫的群山,心中刚刚升起的喜悦渐渐被一丝忧虑取代。今晚,又将在何处安身?而那指向巩昌府的路,真的能顺利抵达吗?
阿张摸了摸怀中那三颗蕴含着不同力量的蟒珠,目光投向西南方深邃的暮色,眼神变得愈发深邃。冥冥之中,他感觉那条路,或许并不仅仅是通往一个普通的府城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