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侍郎府邸,今夜竟也挂起了几盏红灯,然而这并非为了什么喜庆之事,烛火摇曳间,反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与淫靡。后宅一间被临时布置过的偏房内,红烛高烧,映照着阿幼朵惨白而绝望的小脸。
她身上那件粗糙劣质的红色嫁衣,是被几个粗壮的婆子强行套上的。繁复的衣带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更像是一种无声的羞辱。乌黑的长发被随意绾起,插着一根俗气的鎏金簪子,衬得她原本灵秀的脸庞愈发脆弱,如同被风雨摧残的花苞。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着一身酒气的吴良新得意洋洋地走了进来。他看着眼前这个被强行妆点过的小美人,尤其是那双因恐惧和愤怒而格外明亮的眸子,心中那股邪火更是炽盛。他挥退了门口守着的婆子,反手闩上了门。
“小美人儿,今日从了老爷我,往后自有你享不尽的富贵……”他搓着手,淫笑着逼近,口中说着自以为恩赐的话语。
阿幼朵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后退,直到脊背抵住冰冷的墙壁,再无退路。她浑身发抖,却不是出于畏惧,而是极致的愤怒与恶心。苗家女子的刚烈在她血液里燃烧。
“走开!你这恶鬼!放开我!”她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尖叫,抓起手边能碰到的一切——梳子、茶杯、烛台——拼命砸向吴良新。
吴良新轻易地挡开那些毫无威胁的“武器”,被她的反抗激得更加兴奋,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用力将她往床上拖拽。
“哼!到了这里还由得你撒野?乖乖听话,少受些皮肉之苦!”
冰冷的恐惧和巨大的屈辱感瞬间淹没了阿幼朵。挣扎中,她感觉到对方令人作呕的呼吸喷在颈侧,求生的本能和极致的愤怒让她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被钳制的手猛地向上抓挠!
“嘶——!”
吴良新只觉得脸上一阵剧痛,忍不住松开了手,踉跄后退一步。他伸手一摸,指尖赫然沾上了几道血痕!阿幼朵的指甲,竟在他保养得宜的白净面皮上,划出了数道深深的血口子!
剧痛和破相的恐惧瞬间浇灭了他的淫欲,转化为滔天的暴怒!
“贱人!给脸不要脸的臭婊子!”他目眦欲裂,表情扭曲如同恶鬼,猛地抬起脚,狠狠踹在阿幼朵的小腹上!
“呃!”阿幼朵痛哼一声,瘦小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撞在床沿,然后软软滑落在地,蜷缩成一团,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痛得几乎晕厥过去,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
“来人!来人!”吴良新捂着脸,疯狂地咆哮起来。
门外的家丁婆子立刻冲了进来,看到屋内的景象和吴侍郎脸上的血痕,都吓得噤若寒蝉。
“把这个小贱人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立刻!马上!”吴良新指着蜷缩在地、痛苦喘息阿幼朵,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尖厉变形。
家丁领命,上前就要动手。
“老爷息怒!老爷息怒啊!”一直候在门外关注动静的老管家急忙挤了进来,拦住了家丁。他看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阿幼朵,又看了看吴良新脸上的伤,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阴恻恻的光芒,凑近低声道:“老爷,为这么个蛮夷贱婢动大气,不值当啊。打死她,岂不白白便宜了她?反而脏了咱府上的地,还得料理后事。”
吴良新余怒未消,喘着粗气:“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放了这贱人?!”
“放?那怎么可能。”老管家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恶毒的笑容,声音压得更低,“老爷,您想想,这丫头不是性子烈,看重她那点清白吗?您把她打死,她反倒解脱了。依老奴看,不如……把她卖到南城‘暗莺窑’那种地方去。”
“暗莺窑?”吴良新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那是京城暗地里最有名的下等窑子,据说里面尽是些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子,接待的都是最底层的苦力、流氓,环境污秽不堪,进去的女子往往熬不过一年半载就会凄惨死去,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老管家继续阴笑道:“到了那种地方,任她性子再烈,也能给她磨成粉!日日受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才叫真正的惩罚,方能解老爷心头之恨哪!而且,还能得几十两银子,岂不两全其美?”
吴良新闻言,脸上的怒容渐渐被一种残忍而满意的狞笑所取代。他仿佛已经看到阿幼朵在那肮脏魔窟里受尽折磨的惨状。
“好!好得很!就依你所言!”他恶狠狠地盯着地上意识模糊的阿幼朵,“让她活着,比死了更让我痛快!立刻去办!要做得干净,绝不能让人知道是从我吴府出去的!”
“老奴明白!”老管家躬身应道,脸上带着谄媚而阴冷的笑。
当夜,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破旧骡车悄无声息地从吴府后门驶出。车内,阿幼朵被堵住了嘴,蒙上了头,双手被反绑,意识在剧痛和绝望中浮沉。她不知道自己将被带往何处,只知道无尽的黑暗和更可怕的命运正在前方等待着她。
骡车在京城肮脏狭窄的巷道里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处挂着昏暗灯笼、门脸破旧、却隐隐传来淫声浪笑的院落后门。几个膀大腰圆、面目凶狠的婆子熟练地出来交接,像拖牲口一样将几乎失去反抗能力的阿幼朵拖了进去。沉重的木门在她身后关上,隔绝了最后一丝外界的光线,也仿佛隔绝了所有的希望。
而与此同时,在那贫民窟废弃的破屋中。
昏迷已久的阿张,依旧如同死去一般寂静。但在他体内那被《玄阴剑煞》和《易筋经》《洗髓经》淬炼出的佛门根基共同勉强镇压的深处,那阴毒无比的幽冥绝魄掌力,原本如同潜伏的毒蛇,此刻却仿佛被某种极致的情绪从遥远的地方所引动——
那是阿幼朵在被拖入骡车时,内心深处爆发出的、足以撕裂魂魄的恐惧、绝望与不甘!
仿佛血脉深处某种无形的羁绊被触动,那沉寂的掌毒猛地躁动起来,如同被注入了一剂狂暴的引药,开始更加疯狂地冲击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封印!一丝比以往更加漆黑、更加怨毒的幽冥之气,如同活物般钻向他心脉最深处!
阿张的身体无意识地剧烈抽搐了一下,嘴角再次溢出一缕黑色的血丝,那血丝中,竟隐隐夹杂着一丝极淡的金色光点,转瞬即逝。
沉沦与蜕变,往往只在一线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