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弹弓已在弦上
那套还带着潮气的蓝色骑手服，此刻在潘子眼里，不像是工作服，倒像是一件为他量身定做的囚衣。他苦着一张脸，慢吞吞地往身上套，嘴里的小声嘀咕就没停过。
“哥，咱说真的，这玩意儿真能行吗？对面那帮人听着就不像善茬，又是物理入侵又是植入后门的，万一被发现了，人家可不会跟咱们讲什么金融规则，直接就上物理规则了。”他一边系着扣子，一边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到时候别说下半辈子在缝纫机上度过，我怕是连踩缝纫机的机会都没有。”
严景行没有回头，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由数十个小窗口组成的巨大屏幕上。屏幕中央，是申城联合数据中心三号楼的建筑结构图，旁边则是暴雨中信号时断时续的监控画面，以及一张实时更新的气象雷达图。
“怕了？”严景行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能不怕吗？”潘子拉上外套拉链，感觉自己像是要去奔赴刑场，“我就是个搞信息的，最多也就动动键盘，这又是潜伏又是卧底的，我没经验啊。万一我哪个眼神不对，或者躲雨的姿势不标准，被人家看出来怎么办？”
“你不需要有经验。”严景行转过身，看着已经全副武装的潘子，那身廉价的蓝色制服穿在他身上，配上他那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竟有几分滑稽的悲壮。
“你只需要记住三件事。”严景行的眼神锐利如刀，“第一，你就是一个被暴雨困住，想找个地方抽根烟歇歇脚的倒霉外卖员。你的所有行为，都要符合这个身份。第二，到了地方，一切行动听我指挥，我让你动你再动，让你走你再走。第三，”他顿了顿，走上前拍了拍潘子的肩膀，“相信我。”
潘子看着严景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的紧张和犹豫，只有一种对一切尽在掌握的绝对自信。他心里的鼓点莫名地就慢了下来。他咽了口唾沫，重重地点了点头。
“‘蜂巢’在你的外卖箱夹层里，十五分钟后，戴上左耳的微型耳机。出发吧。”
“好嘞！”
潘子应了一声，转身的瞬间，脸上的悲壮换成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抓起头盔扣在头上，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流行歌曲，推门冲进了门外的风雨里，仿佛真的是一个急着要去躲雨的普通骑手。
工作室的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严景行重新坐回椅子上，戴上了同款的微型耳机。他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击，一个独立的通讯频道被建立。
“潘子，能听到吗？”
“收到，哥。雨太大了，跟拿盆往下泼似的，路上车都快没影了。”耳机里传来潘子夹杂着风雨声的回答。
“很好。保持匀速，前方路口右转，进入淮海中路。注意避开路面积水，那辆电力抢修车不希望看到一辆溅起巨大水花的电瓶车。”
严-景-行的“超算大脑”中，整个陆家嘴区域的地图已经变成了一个立体的沙盘。潘子所化的那个蓝色光点，正在他的指引下，沿着一条经过精密计算的、监控死角最多的路线，向着红色的目标点——申城联合数据中心三号楼，缓缓移动。
十分钟后，潘子的电瓶车悄无声息地滑进了数据中心大楼旁的一条小巷。巷子口正对着大楼的地下车库入口，那辆伪装成电力抢修车的黑色厢式货车，就静静地停在入口的阴影里，像一头蛰伏的野兽。
“哥，我到了。那车就在前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潘子将车停在巷子深处一个废弃的报刊亭屋檐下，声音压得极低。
“别看它。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个手机没电、百无聊赖的骑手。点根烟，然后蹲在报刊亭后面，玩手机里的单机小游戏。”严景行的指令清晰而冷静。
潘子依言照做，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被雨水打得有些湿的香烟，抖了半天才点着，深吸了一口，然后蹲下身，掏出手机，打开了一个叫“俄罗斯方块”的游戏。
就在他将一个长条形的方块旋转归位时，严景行的声音再次响起。
“打开外卖箱，找到最下层的那个黑色盒子，把上面的红色按钮按下去。”
潘子的心猛地一跳。他假装从外卖箱里找东西，手指在夹层里摸索，很快就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金属盒子和一个小小的凸起。他用指尖，轻轻地按了下去。
没有声音，没有光亮，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在严景行的工作室里，中央屏幕上代表着数据中心三号楼周围区域的网络拓扑图，瞬间发生了剧变。无数条代表着信号连接的线条，在一瞬间全部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由严景行控制的、金色的虚拟穹顶，将整个三号楼连同那辆黑色的厢式货车，彻底笼罩了起来。
“蜂巢”系统，启动。
……
黑色厢式货车内。
几名穿着黑色工作服的男人正围着一台精密的仪器，屏幕上闪烁着复杂的数据流。车厢被改造成了一个小型的移动机房，隔音效果极佳，外面雷声轰鸣，里面却只能听到设备风扇的嗡嗡声。
为首的是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他正紧盯着屏幕上一个不断攀升的进度条。
“头儿，物理链路已经接通，防火墙第一层协议正在破解，预计还有三分钟。”一个戴着眼镜的技术员汇报道。
刀疤脸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很好。等拿到那把‘钥匙’，赵家那两条狗咬得再欢，最后都得乖乖把骨头吐出来给我们。老板的这招‘借刀杀人’，真是高明。”
“那条被扔出来的狗，还有那个叫严景行的，都只是老板计划里的烟雾弹罢了。等我们把赵家的核心数据库一锅端，他们还在为那点蝇头小利打生打死呢。”另一个队员也跟着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技术员的脸色突然一变。
“头儿，不对劲！”
“怎么了？”
“我们的信号……断了！所有外部链接全部失效！我们被隔离了！”技术员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慌。
刀疤脸的笑容瞬间凝固，他一把推开技术员，凑到屏幕前。只见屏幕上所有的对外数据流全部变成了红色，一个刺眼的“coNNEctIoN_ERRoR”标志在疯狂闪烁。他们就像一艘潜入深海的核潜艇，突然之间，与整个世界失去了联系。
“怎么回事？是暴雨影响了基站？”
“不是！”技术员的双手在键盘上飞速敲击，脸色越来越白，“是……是区域信号劫持！有人在我们周围建立了一个独立的屏蔽网络！我们被关进笼子里了！”
刀疤脸的瞳孔猛地收缩。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们自以为是黄雀，没想到，自己才是那只蝉！
“别慌！”刀疤脸毕竟是见过大风浪的人，他迅速冷静下来，“对方的目标也是数据中心。他劫持信号，是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然后自己动手。立刻启动反向追踪，把这个藏在暗处的老鼠给我揪出来！”
“是！”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启动任何反制程序，车厢内所有的屏幕，在一瞬间，同时黑了下去。
下一秒，所有的屏幕又同时亮起，但上面不再是复杂的数据流，而是一个个正在飞速旋转的，俄罗斯方块。
紧接着，一个戏谑的声音，通过他们自己的通讯系统，在整个车厢里响了起来。
“玩吗？输了的人，把‘钥匙’留下。”
这声音，正是严景行的声音。
刀疤脸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他猛地一拳砸在操作台上，怒吼道：“找到他！给我把他找出来！”
……
巷子里，潘子正玩着俄罗斯方块，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辆黑色的厢式货车里，似乎传来了一阵压抑的骚动。
紧接着，他看到车厢的侧滑门“哗啦”一声被猛地拉开，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高大男人从车上跳了下来，他手里拿着一个类似探测器的仪器，正一脸狰狞地扫视着周围。
潘子吓得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水坑里。他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忘了。
雨水顺着他的头盔边缘滑落，滴在他的鼻尖上，冰冷刺骨。
那个黑衣男人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扫过漆黑的巷子，最后，停留在了他藏身的这个报刊亭方向。
潘子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就在这时，严景行那平静到近乎冷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别动，继续玩你的游戏。他看不见你，但他手里的东西，能探测到‘蜂巢’的信号源。”
ps：面对手持专业设备的敌人，潘子该如何化解眼前的危机？严景行又准备了什么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