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恐惧的囚笼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那盅佛跳墙的浓郁香气，此刻闻在赵立群鼻中，却比氰化物的味道更加致命。
电话那头，李振惊恐的喘息声还在继续，像一只被踩住脖子的鸡。眼前，是总厨王海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和他手里那盅本不该存在的菜。
三件看似毫不相干的事，在这一瞬间，由一根无形的线串联起来，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而他赵立群，就是网中央那只插翅难飞的猎物。
东海医疗的心脏支架。
李振医生的异常。
王海厨师的背叛。
一个关乎他的命，一个关乎他的健康，一个关乎他的日常。
他最隐秘的三个环节，同时被击穿了。
赵立群没有发怒，甚至连脸上的肌肉都没有抽动一下。他只是缓缓地抬起眼皮，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所有的情绪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冷。
他没有去看那盅佛跳墙，而是看着王海。
“谁让你做的？”他的声音很轻，很平稳，听不出喜怒。
王海的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几乎是哭喊着：“老板，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儿子……我儿子在澳门出事了，他们说只要我……只要我给您做这道菜，就放了他……”
赵立群的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近乎残忍的弧度。
他信吗？
不，他一个字都不信。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对方早已准备好的剧本。一个被收买的厨子，一个漏洞百出的借口。
他缓缓挂断了李振的电话，对电话那头的歇斯底里置若罔闻。然后，他站起身，走到王海面前，甚至亲手将他扶了起来，拍了拍他肩膀上的灰。
“王师傅，跟我多少年了？”赵立群的语气温和得像在和老友叙旧。
“十……十二年了，老板。”王海颤抖着回答。
“十二年了啊。”赵立群点点头，“起来吧，地上凉。你儿子在哪家赌场，叫什么名字，我找人把他接回来。至于这道菜，你有心了，但我最近胃口不好，撤下去吧。”
说完，他看都没看那盅佛跳墙，转身走回太师椅，重新坐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王海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没有暴怒，没有惩罚，甚至还要帮他救儿子。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赵立群身边的心腹用眼神制止，连拖带拽地拉了出去。
茶室的门被关上。
赵立群拿起一根雪茄，剪开，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他的脸庞显得愈发阴沉。
王海的儿子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已经伸进了他的心脏。他身边最信任的堡垒，正在从内部崩塌。
他拿起另一部加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分不清男女的电子音：“目标上钩了？”
“情况有变。”赵立群的声音压得很低，“我怀疑，我们内部出了问题。对方……可能已经知道了我的所有事。”
他将刚才发生的三件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电子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赵先生，你太多虑了。一个巧合的股票异动，一个被轻易收买的厨子，一个关心则乱的医生。这些只能说明你的对手善用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仅此而已。不要被这些烟雾弹迷惑，你的恐惧，正是对方想要看到的。按原计划进行，处理掉陈伟，然后把‘绑架撕票’的剧本，完美地呈现给公众。”
“处理掉陈伟？”赵立群的眼睛眯了起来。
“当然。道具用完了，就该销毁。这是规矩。”
电话挂断了。
赵立群捏着那部加密电话，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恐惧？
不，那不是恐惧。
那是被愚弄的愤怒。
“深渊之眼”的傲慢，让他感到一阵恶心。他们把他当成什么？一个只会执行命令的傀儡？他们根本不明白，那三件事组合在一起，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他赵立群在对方面前，是全裸的。
而一个全裸的人，怎么可能去相信别人递过来的武器？
处理掉陈伟？
然后呢？等着对方放出自己杀人灭口的证据吗？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个画面：陈伟的尸体被发现，而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他赵立群。届时，“深渊之眼”会立刻与他切割，宣称对他的暴行毫不知情，他会成为唯一的罪人，被推出去平息一切。
赵立群冷笑一声。
他缓缓站起身，走向通往地下室的暗门。
他要亲自去看看，那个被当成“道具”的陈伟。他要亲自去判断，这个道具，究竟是射向敌人的子弹，还是一个随时会炸膛的炸弹。
……
工作室里，气氛压抑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潘子死死地盯着屏幕上代表“静水阁”的红点，手心里全是汗。
“哥，没动静啊！都快一个小时了，赵立“group”这老狐狸到底在想什么？他不会真的听那个‘深渊之眼’的，直接把陈伟给咔嚓了吧？”
潘子急得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现在无比后悔，觉得严景行的计划太悬了。这哪是救人，这简直是把陈伟往火坑里又推了一把。
“万一赵立群不上当，咱们这不就成了帮凶了吗？”
“他会的。”严景行靠在椅子上，神情平静。
他的“超算大脑”里，代表赵立群心理状态的模型，正在发生剧烈的变化。代表“理性”的蓝色区域正在被代表“偏执”和“猜忌”的红色疯狂侵蚀。
“潘子，如果你是一头狮子，发现领地里出现了一块来历不明的肉，你会怎么做？”
“吃了它？”潘子下意识地回答。
“不。”严景行摇了摇头，“你会绕着它走，观察它，甚至会把它叼到更远的地方扔掉。因为你不知道这块肉是不是陷阱，是不是有毒。对于一头吃饱了的狮子来说，潜在的风险，远比一顿额外的饱餐要可怕得多。”
“赵立群就是那头狮子。而陈伟，就是那块肉。”
“‘深渊之眼’让他吃掉这块肉，但他不敢。因为他发现，自己的领地里，到处都是猎人的气味。他会怀疑，这块肉，本身就是猎人计划的一部分。”
严景行看着潘子，一字一顿地说：“所以，他不会杀了陈伟。他会把陈伟扔出去，扔得越远越好。他要向那个藏在暗处的猎人证明，自己没有上当，自己识破了陷阱。”
潘子听得似懂非懂，他还是觉得这太冒险了。
就在这时，严景行放在桌上的一个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新的匿名信息。
信息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个地址，和一个时间。
【城西，三号垃圾中转站。二十分钟后。】
潘子凑过去一看，愣住了：“这……这是什么意思？”
严景行没有回答，他拿起外套，站起身。
“走吧。”
“去哪儿？”
“去收我们今晚的战利品。”
……
静水阁，地下室。
潮湿阴暗的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和汗臭的味道。
陈伟像一滩烂泥一样蜷缩在角落里，他已经失去了时间概念，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全身的剧痛。
沉重的铁门被打开，刺眼的光线让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赵立群走了进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被自己亲手打造成“金融精英”，又亲手毁灭掉的男人，眼神里没有任何怜悯。
他看到的，不是一个哀嚎的牺牲品，而是一个巨大的，写着“危险”字样的符号。
他怀疑，陈伟从一开始，就是对方的人。
他怀疑，陈伟偷偷发出去的视频，是故意的。
他怀疑，自己对陈伟的折磨，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藤蔓般疯狂生长，缠绕住他的心脏。
“把他弄醒。”赵立群对身后的心腹冷冷地吩咐。
一盆冰水兜头浇下，陈伟一个激灵，从昏迷中惊醒，他看着眼前的赵立群，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身体筛糠般地抖动着。
“赵……赵总……求求你，放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赵立群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陈伟，那眼神像是在解剖一只实验台上的青蛙。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对心腹下达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命令。
“把他身上的伤处理一下，换身干净的衣服。”
“找个没监控的路口，把他扔出去。”
“记住，让他‘逃’得自然一点。”
ps：赵立群把陈伟这个“烫手山芋”扔了出来，严景行将如何利用这枚棋子，打出反击的第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