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就那样站在门口，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昂贵的包厢，璀璨的维港夜景，空气中漂浮的顶级蓝山咖啡香气，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格格不入。他身上那套廉价西装皱巴巴地贴在身上，胡茬爬满了下巴，眼神空洞而麻木，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垮了他的脊梁。
苏晚的目光像最精准的手术刀，在王浩身上来回切割。她看到的不是一个可怜人，而是一件破损严重、需要耗费巨大成本才能修复的“产品”。形象、气质、心理状态……每一项都是负分。这桩生意，比她做过的任何一单都棘手。
潘子则纯粹是看傻了。他看看门口那个倒霉蛋，又看看气定神闲的严景行，最后瞅瞅一脸凝重的苏晚，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仨人凑在一起，怕不是要去炸了紫禁城。
“过来，坐。”
严景行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王浩的身体僵硬地动了一下，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桌边，却不敢坐下，只是低着头，像个等待审判的囚犯。
严景行没有给他倒咖啡，也没有说任何一句安慰的话。他只是用一种平静到近乎冷酷的语调，陈述着事实。
“赵家把你当成垃圾一样扔了出来。整个金融圈都知道你是个替罪羊，是个失败者。你完了，王浩。”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盐，撒在王浩鲜血淋漓的伤口上。他的身体微微颤抖，拳头下意识地攥紧。
“你的职业生涯已经死了。接下来，会有数不清的券商、银行、基金公司把你拉进黑名单。你那些所谓的‘朋友’会躲着你，你的家人会因为你蒙羞。可能还会有一些因为‘金盛科技’亏了钱的散户，把怒火发泄到你身上。”
“最重要的是，”严景行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赵瑞会踩着你的尸体，继续当他的赵家大少，用着本该有你一份的功劳，去享受香车美女，去挥霍无度的生活。而你，只配在阴暗的角落里，被债务和悔恨吞噬，直到烂掉。”
这番话，没有半点温度，却比任何恶毒的诅咒都更能点燃人心中的地狱之火。
王浩猛地抬起头，那双死灰般的眼睛里，终于燃起了一簇火苗，那是被羞辱和绝望浇灌出来的，名为“恨”的火焰。
“你想让我做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像两片砂纸在摩擦。
“我不想让你做什么。”严景行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弧度，“我想给你一个机会，一个选择。”
他伸出两根手指。
“一，你现在走出这个门，拿着我给你的一笔钱，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小地方，隐姓埋名，了此残生。忘了这一切，忘了赵家，忘了你的仇恨。”
“二……”严景行收回一根手指，身体前倾，声音压低，充满了魔鬼般的诱惑力，“回到赵家去。”
王浩瞳孔骤缩，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回到赵德海的身边，当他的私人助理。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看清楚他是如何思考，如何布局，如何操纵这个庞大的金融帝国。然后……”
严景行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道：“……亲手，把他推下神坛。”
包厢里安静得能听到心跳声。
潘子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他觉得严景行不是在招揽下属，而是在创造一个怪物。
“他们……会杀了我的。”王浩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他们已经杀了你了。”严景行毫不留情地打断他，“他们杀了那个前途无量的交易员王浩。现在的你，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烂命一条，要么扔在臭水沟里，要么，就拿去跟你的仇人同归于尽。怎么选，你自己定。”
选择？
王浩惨然一笑。他还有选择吗？
他想起了赵瑞在办公室里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想起了那些曾经称兄道弟的同事们鄙夷和幸灾乐祸的眼神，想起了自己父母打来电话时那小心翼翼的担忧。
恨意，像藤蔓一样缠住了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让他窒息。
他看着严景行，这个一手策划了“金盛科技”绞杀战，间接导致自己身败名裂的男人，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浮木。
这很讽刺，也很现实。
“我要怎么做？”
当这四个字从王浩嘴里说出来时，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那股麻木和绝望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和决绝。
严景行笑了。他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他看向苏晚，后者一直沉默地观察着这一切。此刻，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她知道，这盘赌局，她已经下了注，无法回头。
“很好。”苏晚重新恢复了她“猎英国际”金牌猎头的专业姿态，她拿起平板电脑，调出一个空白文档，开始飞速记录。
“第一步，人间蒸发。”她的语速极快，条理清晰，“从现在开始，王浩这个人必须从所有社交网络、公开场合彻底消失。我们会制造一个他因为债务和压力，精神崩溃，远走他乡的假象。”
“第二步，脱胎换骨。我会安排最好的心理医生、表演老师、礼仪导师对他进行为期至少三个月的封闭式特训。他要学会控制自己的微表情，要学会用谎言构筑一个全新的自己，要学会如何在赵德海那种老狐狸的注视下，心跳都不加速。”
“第三步，完美履历。这期间，我的团队会为他打造一份全新的‘人生’。被赵家开除后，他如何流落海外，如何在逆境中挣扎，又如何靠着自己的‘才华’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做出了令人惊叹的成绩，最终幡然醒悟，认识到只有赵德海先生才是他唯一的伯乐，渴望回来报效……这个故事，我们会把它做得比真金还真。”
苏晚抬起头，目光在严景行和王浩之间扫过：“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每一步都不能出错。而且，我需要绝对的资金支持，不是小数目。”
“钱不是问题。”严景行淡淡地说。
潘子在一旁听得瞠目结舌，他悄悄捅了捅严景行的腰，压低声音道：“哥，你这……这不就是电影里演的吗？把人整个给换了？这得花多少钱啊？”
严景行没理他，只是看着王浩，眼神平静而深邃。
“王浩，从你答应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你自己了。你是我插进赵家心脏的一把刀。刀，是没有感情的，它只需要服从和锋利。”
王浩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里是一种献祭般的坚定。
“很好。”严景行站起身，“苏小姐，人交给你了。我只有一个要求，三个月后，我要看到一个全新的，足以让赵德海都挑不出任何毛病的‘王浩’。”
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苏晚叫住了他，“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赵德海的现任助理李伟，虽然要被处理，但只要他还在那个位置上一天，我们的‘王浩’就上不去。我们怎么确定那个位置什么时候空出来？”
严景行走到门口，拉开门，回头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以为，我为什么今天才来找你？”
他丢下这句话，和一脸懵逼的潘子一起，消失在门口。
苏晚愣在原地，几秒钟后，她猛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立刻抓起手机，点开一个隐秘的财经新闻App，一条刚刚弹出的推送新闻，让她手脚冰凉。
“澳门警方于今日凌晨在路氹一酒店房间内，发现一具男性尸体，初步判断为自杀，死者身份正在核实，据悉其生前曾欠下巨额赌债……”
新闻配图里，死者的手腕上，戴着一块百达翡丽的腕表，苏晚认得那块表。
是李伟的。
ps：最完美的时机已经出现，但要把一滩烂泥塑造成金身，苏晚的第一课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