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泰证券文华路营业部的贵宾室里，紫砂茶具里泡着上好的大红袍，茶香袅袅。
王浩经理亲自为潘子斟茶，脸上的笑容像是用尺子量过，标准得找不出一丝瑕疵。“潘老板，您看我们这环境怎么样？绝对私密，绝对专业。您这样的大客户，就该有这样的专属服务。”
潘子大马金刀地陷在真皮沙发里，翘着二郎腿，镶满水钻的豆豆鞋一晃一晃，反射着刺眼的光。他端起茶杯，不喝，反倒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然后嫌弃地撇了撇嘴，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就这？还大红袍？我老家村口王二寡妇拿来煮茶叶蛋的都比你这味儿正。”潘子掏了掏耳朵，斜着眼看王浩，“我说小王啊，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我这人，实在。我兜里是有两个子儿，但那都是我拿祖宅换来的，一砖一瓦都是念想。你们这些搞金融的，嘴皮子比利息都滑，我信不过。”
王浩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立刻又恢复了热情。“潘老板说的是，现在外面的骗子是多。但我们国泰证券是正规军，持牌的！我王浩在这行干了十年，靠的就是口碑和信誉！”
“信誉？”潘子嗤笑一声，拍了拍自己那个能当板砖使的鳄鱼皮手包，“我那包工头也跟我说信誉，结果呢？卷着我三个月工钱跑路了。信誉这玩意儿，看不见摸不着，能当饭吃？”
酒店房间内，严景行戴着耳机，潘子贵宾室里的一切声音都清晰地传来。他的面前没有K线图，而是一张错综复杂的网络拓扑图，中心节点正是“国泰证券文华路营业部”。随着潘子和王浩的对话，一个个代表着“受害者”的灰色头像被点亮，关联到了“金盛科技”这只股票上，一条条资金流向，汇集成一根指向赵氏集团的黑色箭头。
潘子的表演，比他预想的还要好。那种发自骨子里的、对金融精英的不信任和对金钱的粗暴贪婪，是任何科班演员都演不出来的。
贵宾室里，王浩眼看常规套路无效，知道必须下猛药了。他神秘兮兮地凑近潘子，压低了声音：“潘老板，不瞒您说，一般客户我绝不跟他透露半个字。也就是看您这人爽快，我才跟您交个底。”
他划开平板电脑，调出一张图表，推到潘子面前。“您看这只票，金盛科技。看到没？稳步上扬！我们刚得到内部消息，公司马上要公布一项颠覆性的技术突破，股价至少还要翻两番！”
潘子眯着眼瞅了半天，一脸茫然：“啥玩意儿？红红绿绿的，看着跟心电图似的，我那快咽气的三大爷，临走前心电图就这么蹦的。我看不懂，头疼。你就告诉我，这玩意儿，保不保本？”
“保本”两个字一出，王浩知道，鱼开始咬钩了。
“潘老板，您算是问到点子上了！”他一拍大腿，“不瞒您说，我们这有个‘VIp核心投资群’，都是千万级别的大户。我之所以敢推荐这只票，就是因为我们有承诺，保本！而且，还有固定收益！”
“口头承诺？”潘子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那玩意儿比屁还不值钱。屁放了还能臭一阵，你这话说完，风一吹就散了。”
他猛地站起身，作势要走。“算了算了，太麻烦了。我还是听我媳妇的，去买几套商铺收租金得了。至少那房子，我能天天看着，谁也搬不走。”
“哎！潘老板！别啊！”王浩急了，这头肥羊要是跑了，他这个月的奖金和提成可就全泡汤了。他一把拉住潘子的胳膊，急得额头都冒了汗，“潘老板，您坐，您坐！有话好商量！您说，要怎么样您才放心？”
潘子被他拽着，顺势又坐了下来，只是脸上那副“老子信不过你”的表情更加浓重了。他慢悠悠地给自己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一双眼睛透着一股土财主特有的、精明又愚蠢的光。
“要我放心也简单。”潘子弹了弹烟灰，吐出的烟圈精准地喷在王浩脸上，“你说保本，我听着。但空口无凭。我那点钱，可都是我的命根子。”
他顿了顿，身体前倾，凑到王浩耳边，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房间角落里隐藏的录音设备清晰捕捉。
“这样吧，小王。看你人也还算实诚，我给你个机会，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他用夹着烟的手指，戳了戳王浩的胸口，“你不是说保本吗？行！你给我写下来。”
王浩愣住了：“写……写下来？”
“对！”潘子加重了语气，“白纸黑字，写清楚了。我，潘大富，在你王浩这里，投入一千万，购买金盛科技。如果这笔投资有任何亏损，由你王浩个人，全额承担。怎么样？”
王浩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冷汗“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券商从业人员私下对赌保本，这是行业天条红线，一旦被发现，不仅饭碗不保，甚至可能要负刑事责任。
潘子看着他变幻莫测的脸色，咧嘴一笑，露出两排被烟熏得微黄的牙齿，那笑容，天真又残忍。
“怎么？不敢了？”潘子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拍了拍王浩的肩膀，“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啊，就是想空手套白狼。算了算了，当我没来过。”
说着，他真的转身就往外走，没有丝毫留恋。
王浩脑子里天人交战。放弃，就是放弃一笔能让他提前退休的巨额佣金；答应，就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押在这张桌子上。
可就在潘子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的时候，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补充了一句：“哦，对了。我那几个一起拆迁的兄弟，手里的钱不比我少。本来还想介绍给你认识认识，大家一起发财。现在看来，还是让他们老老实实买房子去吧。”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千万，已经足够让他疯狂。而“几个”一千万，则足以让他赌上一切。
“潘老板！留步！”王浩几乎是扑了过去，声音都变了调。他的眼中布满血丝，理智与贪婪正在进行最后的搏斗，而贪婪，显然已经占据了上风。
潘子停下脚步，缓缓回头，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猎物，已经死死咬住了他抛下的、带着剧毒的鱼饵。
ps：面对潘子这份“卖身契”式的要求，你觉得王浩会怎么操作才能既拿下订单又保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