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继续行驶，车内气氛有些凝重。
绿灯亮起，司机踩下油门，车辆驶入主干道。商业综合体的开业鼓乐声被抛在身后，车内陷入短暂沉默。
“系统勘测中断了十二秒。”叶尘终于开口，声音平稳，“不是技术故障，是人为干扰。”
林悦翻着手中的记录本，“恒瑞集团旗下七家机构，全部集中在隆盛市，背后不可能没人撑着。”
苏婉儿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刚才那个老人的饭盒摔在地上，工作人员连看都没看一眼。这不是疏忽，是习惯性的漠视。”
叶尘点头，“问题不在基层，在链条顶端。监管形同虚设，资金流向失控，连最基本的巡查记录都能伪造。”
他调出终端界面，重新启动远程勘测程序。进度条从12%开始恢复，缓慢爬升至100%。七家机构的实时运营数据逐一浮现：护工人数不足编制一半，药品库存长期低于警戒线，夜间值班记录存在批量复制痕迹。
“证据链完整。”他说，“现在需要的是方案，不是愤怒。”
——
指挥中心内，三块大屏并列展开。左侧是城市地图，三个红点标记着问题最严重的区域；中间为财务流转图谱，恒瑞集团的资金路径如蛛网般延伸；右侧滚动播放着各机构监控画面的抽帧截图。
叶尘站在屏前，手指轻划，将东城区安颐康护中心的数据调至主屏。“这家每月接收三百万元补贴，实际用于老人支出的不到一百万。厨师用的米发黄，饮水机积灰，活动室器材生锈。这不是经营困难，是系统性侵占。”
林悦快速整理出一份清单，“南区慈安居养院上月有两位老人因延误送医去世，西郊阳光老年公寓三个月内收到十五次投诉，内容涉及饮食克扣、限制外出。”
“这些事报上去过吗？”苏婉儿问。
“报了。”叶尘点开民政部门内部通报系统，“但都被归类为‘服务优化建议’，转回原单位自查。而所谓的整改报告，格式统一，时间集中在检查前三天生成。”
空气沉了几分。
“不能等他们自查。”苏婉儿语气坚定，“必须有人直接介入。”
叶尘已经做出决定，“第一步，治安整治。东城区三处监控长期离线，正好对应盗窃案高发区。我已通过系统调取近三个月犯罪热力图，确认盲区与案件分布高度重合。”
他切换画面，一张叠加了警情密度的街区图显现出来。
“拟两个动作：一是联合警方设立流动巡防岗，每两小时定点打卡；二是申请专项资金，更换五百组老旧摄像头，接入市级安防平台。计划书现在就可以发给公安分局。”
不过，公安部门那边可能会以人力不足为由拖延巡防岗设置，财政部门也可能对专项资金审批流程提出异议，我们得提前准备好应对话术和相关数据支撑。
林悦记下要点，“那福利机构呢？总不能一家一家去查。”
“不查，先接管。”叶尘说，“由苏家公益基金会出面，以‘应急托管’名义派遣专业团队入驻安颐康护中心。你们准备一份托管协议模板，注明人员配置、服务标准、物资采购流程，明天上午就签。”
苏婉儿皱眉，“这样会不会太急？万一被反咬一口，说是越权干涉？”
“我们不是强行接管，是应家属请求临时支援。”叶尘打开系统，调出昨日拍摄的求助信照片，“这些信件没寄出去，不代表不存在。只要有一位住客亲属提出书面申请，基金会就有合法介入依据。”
他顿了顿，“我已经联系了三位老人的子女，他们愿意配合。”
林悦眼睛一亮，“也就是说，我们是从‘解决问题’出发，而不是‘追责’开头？”
“对。”叶尘说，“先稳住局面，让老人吃上干净饭，睡上好床铺。等服务恢复正常，再回头看钱去了哪里。这样既能避免打草惊蛇，又能赢得舆论支持。”
苏婉儿缓缓点头，“如果基金会能连续三天发布托管进展通报，公众信任度会迅速上升。到时候，谁阻挠调查，谁就是心虚。”
“第二步，推动民政部门启动合规审查。”叶尘继续道，“我会提交一份匿名举报材料，附带完整的资金流向证据。同时，通过媒体释放风声，称‘有企业涉嫌挪用养老补贴’，不点名，只讲现象。”
林悦笑了，“这样一来，监管部门想装不知道都难。”
“最难的不是执行，是协同。”叶尘走到第三块屏前，上面列出了公安、民政、财政、审计等相关部门的职责划分，“跨系统协作最容易卡在响应速度上。一个环节拖两天，整个节奏就废了。”
他打开暗影契约系统界面，点击任务栏。
【发布临时任务：构建城市应急治理网络】
【消耗积分：100】
【激活技能模块：政务监察】
屏幕一闪，新的权限窗口弹出。叶尘输入指令，各部门对相关事项的受理状态陆续显示：公安分局尚未收到正式函件，民政局本周无专项检查安排，财政局对补贴拨付流程无异常预警。
“现在开始监控。”他说，“每项工作进度实时更新，滞后超过六小时自动标红提醒。”
林悦看着时间轴设定，“你把整改分成三个阶段？”
“48小时内完成首批监控设备检修，72小时实现三家问题机构全面接管，一周内向市议会提交首份整改报告。”叶尘指着大屏，“这个节奏不能断。一旦放慢，对方就有时间串供、销毁证据。”
苏婉儿忽然问：“如果有人故意不作为呢？比如审批卡在某个环节？”
“那就换人做事。”叶尘声音不高，却很清晰，“我们走正规流程推进，但也留好备用通道。基金会可以先垫资修摄像头，托管团队可以直接采购药品。所有支出保留凭证，后续依法追偿。”
他转身看向两人，“这场仗不是为了抓几个人，是为了重建规则。让那些以为没人管的事，真正有人管。”
林悦合上笔记本，“我马上联系执行小组，按时间节点分配任务。”
苏婉儿也站起身，“我去整理托管所需的法律文件，确保每一步都有依据。”
叶尘没动。他盯着大屏上的倒计时，第一阶段的48小时已经开始计算。
“还有件事。”他说，“恒瑞集团的法人虽然是个注销户籍的退休职工，但真正的控制人，很可能就在市政体系里。”
他调出一张股权穿透图，“这家公司三年前突然接手七家福利机构，时间点刚好是上一轮财政拨款制度改革后。能在这个节点拿到资源，说明有人提前知道政策动向。”
林悦低声说：“这就不只是贪钱了，是利用制度漏洞做局。”
“所以我们的动作要快，但不能乱。”叶尘关闭图表，“所有对外口径统一为‘提升服务质量’，不提资金，不提追责。等铁证在手，再一举掀开盖子。”
苏婉儿看着他，“你早就想好了？”
“从看到那个老人摔倒没被扶起来的时候。”叶尘说，“外面展会赢了，可城里的人还在受苦。胜利不该只属于展厅里的宣传片。”
他拿起桌上的加密通讯器，拨通警方联络频道。
“我是叶尘。关于东城区安防升级的提案，请今晚八点前反馈意见。若无回应，我将视为默认同意，并启动应急预案。”
挂断后，他又转向另一台终端，开始起草致市议会的公开信。
林悦轻声提醒：“媒体那边已经有记者打听养老院的事了。”
“让他们来。”叶尘头也不抬，“明天上午十点，安颐康护中心门口，基金会举行首次现场说明会。你们准备一台直播设备。”
苏婉儿看了眼时间，“这么快？”
“不能再等。”他说完，目光落回主控屏。
倒计时数字跳动：47:58:23。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行字。
“真正的治理，从来不是等风暴过去，而是主动走进风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