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边缘还留着一道浅浅的指痕，叶尘将它轻轻推到桌角。窗外天色渐暗，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照在楼下巷口堆积的塑料袋上，风吹过时，一只空饮料瓶滚出几步，撞在墙根才停下。
几个孩子蹲在那儿翻捡，动作熟练地把能卖钱的分拣出来。他盯着看了片刻，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字符，保存了文档。屏幕上是《社区公益行动首阶段总结》，光标停在末尾那句“信任需要持续回应”后，迟迟没有关闭。
他调出系统界面，指尖滑动，选中“情报洞察术”。积分扣除三百，输入关键词：隆盛城、污染投诉、近三月。数据流迅速加载，一条条信息浮现——河湾社区污水排放超标，南岭片区空气质量连续四十七天不达标，三家小型加工厂被匿名举报夜间排黑烟，环保部门登记在案却未跟进处理。
叶尘合上平板，起身走到窗前。远处厂区轮廓模糊，空气中似乎飘来一丝焦糊味。他记起今天发物资时，有位老人咳嗽不止，说家里小孩每个月都要去医院看支气管炎。当时没多想，现在回想，那不是偶然。
手机震动，他划开屏幕，拨通了苏婉儿的号码。
“我在回家路上。”她的声音清晰传来，“林悦刚发消息，说志愿者群里有人问下次培训什么时候开始。”
“先放一放。”他说，“我想启动一件事——环保行动。”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你是说……像上次公益那样？”
“比那更具体。”他语气平稳，“城市环境正在影响人的健康，尤其是老人和孩子。我们解决了吃饭、看病、就业的问题，但如果呼吸的空气、喝的水有问题，一切努力都会打折扣。”
苏婉儿沉默几秒，然后说：“你需要什么支持？”
“你认识市环保协会的人，能不能帮我拿到民间宣传资质？没有正式批文，后续推进会受阻。”
“我明天就去联系。”她顿了顿，“其实……我们可以把垃圾分类、节能知识这些内容加进技能培训课里。居民既能学实用技能，也能了解环保。”
“好。”他点头，尽管她看不见，“教育先行，监督跟进。这才是可持续的方式。”
挂断电话后，他又拨给林悦。铃响两声就被接起。
“我在整理今天的报名表。”林悦的声音带着笑意，“有个大叔说要带邻居一起来听课，还挺积极的。”
“换件事做。”叶尘说，“明天开始，组织志愿者队伍，准备环保宣传。物料我会协调，你们负责动员人手，重点是社区青少年和退休职工。”
“环保？”她愣了一下，“突然搞这个？”
“不突然。”他望着窗外，“你们每天走过的路，脚下踩的是什么？风吹过来的味道，闻着正常吗？孩子们捡瓶子去卖钱，可那些垃圾本不该出现在街头。”
林悦没再问，只说：“明白，我马上建群通知。”
半小时后，苏婉儿发来消息：宣传资质已对接成功，首批印制的五百份倡议书和宣传册明日上午送达社区服务中心。
叶尘起身披上外套，走出办公室。夜风微凉，他穿过小院，走进隔壁资料室。墙上挂着一幅城区地图，他拿起笔，在河湾、南岭、东坪、西桥、北塘五个社区位置各画了个圈。
笔尖停在河湾社区一处老厂房旁，他写下“疑似偷排点”四个字，又用虚线连向周边三个居民区。
回到办公桌前，他打开任务面板，手动激活新指令：
【开展首轮环保宣传覆盖五个社区】
时限：72小时
奖励：待定
确认提交后，系统提示音响起，扣除五百积分，兑换五百个可降解垃圾袋，备注“随明日物资同步发放”。
第二天清晨七点，叶尘站在河湾社区公告栏前。林悦带着六名志愿者正在张贴倡议书，红底白字的标题醒目——“守护家园，从分类开始”。
一名穿灰色夹克的中年男人走过来，伸手就要撕海报。
“又是搞形式？”他冷笑，“贴张纸就能把天变蓝？有这功夫不如疏通下下水道，雨季一来我家就淹！”
围观居民渐渐聚拢，有人附和，也有人观望。
叶尘没阻止，也没说话，只是打开平板，调出一张热力图。画面中央，红色区块密集分布，标注着“pm2.5浓度均值超国标2.3倍”，旁边列出一组数据：“近三年，辖区儿童慢性呼吸道疾病就诊率上升32%，其中七成患者居住于工业区五百米范围内。”
他把屏幕转向众人：“这张图不是预测，是过去三个月的真实监测结果。你们的孩子，每天都在这样的空气里跑跳。”
人群安静下来。
夹克男皱眉：“你说这些跟我家淹水有什么关系？”
“暂时没关系。”叶尘收起平板，“但我们修路、清淤、发补贴，都是治标。如果工厂继续偷排，河水持续污染，十年后，不只是下水道堵，而是整片区域不再适合居住。”
他看向公告栏上已被撕去一角的海报，对林悦说：“重新贴一张完整的。”
林悦立刻从包里拿出备用海报，展平后贴上。叶尘从带来的箱子里取出一叠可降解垃圾袋，递给身旁一位老太太：“这是第一批发放的环保袋，上面印了分类指南。以后每周五下午，会有专车回收可再生资源，积分可兑生活用品。”
老太太接过袋子，低头看了看，抬头问：“是真的发，还是拍完照就收回去？”
“你可以现在就用。”叶尘说，“明天这个时候，我还会来，检查有没有人乱扔。”
人群中有人笑了，不是嘲讽，倒像是松了一口气。
上午九点，苏婉儿抵达社区服务中心。她提着一个文件袋，里面是环保协会提供的科普手册，还有几份企业环保合规案例汇编。
“我已经跟协会确认，他们愿意派讲师来做公益讲座。”她说，“下周可以开始第一场，主题是‘家庭节能十法’。”
“很好。”叶尘翻开地图，“接下来两天，五个社区轮流推进。宣传队分两组，一组入户讲解，一组定点设摊。重点不是发东西，是让人意识到问题存在。”
苏婉儿看着桌上密密麻麻的标记，忽然说：“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些违规排污的企业？”
“现在不动。”他摇头，“第一步是唤醒意识。等居民开始关注，自然会有人站出来举报。到时候，证据由系统提供，执法由相关部门介入，我们只做推动者。”
“可万一没人信呢？”
“总会有人信。”他抬眼，“只要有一个母亲因为孩子咳嗽而愤怒，有一个老人因为闻不了味道而投诉，我们就有了突破口。”
中午，宣传队转战南岭社区。公告栏刚贴上倡议书，一名摊主拎着潲水桶走出来，直接泼在海报下方。
“天天喊保护环境！”他冲着林悦嚷，“我这油污都倒指定收集点，可隔壁餐馆半夜往雨水沟倒废油，你们管过吗？”
林悦没退，上前一步：“你说的情况我们会记录，三天内反馈调查进展。”
“反馈？”摊主冷笑，“你们是谁？居委会临时工？还是上面派来作秀的？”
叶尘走上前，从包里取出一张卡片，放在湿漉漉的水泥台上：“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说的事，今晚之前会有专人来取证。如果你愿意作证，后续执法过程你会收到书面通报。”
摊主盯着卡片看了几秒，没拿，也没再说话，转身回了店门。
傍晚六点，叶尘回到办公室。地图上五个社区已用不同颜色标出宣传进度，三处完成首轮覆盖，两处因商户抵制暂缓。系统任务状态更新为“进行中”，积分尚未结算。
他打开笔记本，写下第一条执行要点：“环保不能靠口号，必须让居民感受到改变的可能性。”
苏婉儿发来消息：青年志愿者报名新增四十一人，部分高校社团表示愿意加入周末环保课堂。
林悦也在群里发了张照片：两个小学生正把废电池放进专用回收箱，脸上带着认真劲儿。
叶尘关掉手机，站起身，走到窗前。夜色笼罩城市，远处厂区内隐约有烟雾升腾，被风扯成细条，慢慢散入低空。
他拿起桌上的环保倡议书原件，折好放进公文包夹层。明天第一站，是西桥社区小学，他要在晨会上讲一堂课，题目是：“我们脚下的土地，还能种出干净的菜吗？”
窗外，一阵风卷起空塑料袋，打着旋飞向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