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解槽腾起的酸雾在日光灯下泛着黄绿，覆铜板浸入蚀刻液的瞬间，“牡丹牌”商标边缘泛起蛛网状白痕。齐铁军钳起电路板对着光，铜箔走线边缘的锯齿状蚀缺像被虫蛀的枯叶。陆文婷的千分尺卡在0.1毫米走线上，测针刮过处簌簌落下红褐色粉屑——氯离子腐蚀的铜锈碎末。
“蛇口港的海水倒灌进纯水系统！”她摔下的水质报告被酸雾洇湿，1986年第四季度氯离子峰值曲线陡如悬崖。窗外货轮汽笛声中，林老板的奔驰甩尾停车间门口，车门弹开甩出股权转让书：“东京电子全资接管，日方工程师明日入驻！”
废料场浸泡的电路板堆成锈山，暴雨冲刷下淌出蓝绿色溪流。赵红英的胶靴碾过板堆，撬棍别开国营厂废弃的电解槽。槽底淤积的硬垢裂开，露出内层青黑色的鳞甲状结构——数百枚乾隆通宝被电解液蚀成板结的整体，钱币间的铜绿结晶如同焊接点。
“老会计当废铜卖的库底子！”她抡锤砸向钱币层，锈块崩裂处露出致密铜锌合金断面。沈雪梅的镊子夹起铜绿碎屑浸入盐酸，气泡翻涌中杂质剥落，露出钱币表面“宝泉局铸”的凸字。
陆文婷的电子显微镜对准钱币边缘——铜锌配比形成的微电池结构，在电解液中自发形成阴极保护层。她抓起锈板压上试验电路板，日立蚀刻液淋下时，铜钱层下的电路走线光洁如新。
清算组踏进车间时，王海正趴在蚀刻槽沿咳血。暗红血沫溅在铜钱防护层上，血中铁离子与铜绿瞬间反应，生成紫黑色保护膜。日方工程师的白手套捏起带血铜板：“生物污染！全部报废！”
“污染这个！”赵红英的消防斧劈向电解槽。槽壁崩裂，乾隆通宝的满文篆书在强光下灼灼可见。她抓起铜钱拍在转让协议上：“乾隆年的蚀刻专利！够压你们株式会社三百年！”
沈雪梅的针筒抽出王海静脉血。血液滴在铜钱层，血中铁蛋白与铜离子结合，在电路板表面形成致密氧化膜。东京电子的蚀刻液淋下，膜下铜箔毫发无损，膜面却蚀出“宝泉局”字样的浮雕。
首批铜钱防护电路板下线时，暴雨冲垮了厂外酸池。废液漫入车间，日立蚀刻液混着铜锈染透地面。王海佝偻着腰拖来废铁板，国营厂1958年生产的锰钢板上“鞍钢”徽标在酸液中清晰如刻。
“垫脚！”齐铁军吼着将铁板踹进酸流。钢板遇酸嘶响，表面瞬间形成致密氧化层，酸液分流绕行。赵红英将铜钱防护板垒在铁板上，紫黑色的血铜层与锰钢在酸水中结成浮岛。
清算组的测厚仪压上防护板。日方工程师盯着读数脸色铁青——公差值比日本标准精确五倍。林老板的鳄鱼皮鞋在酸水中打滑，金表甩进废液池，表链瞬间裹满铜绿。
车间顶棚漏雨敲打铜钱板，乾隆通宝的轮廓在电路走线间隐隐浮现。王海手臂静脉泛着铜蓝，咳出的血块在酸水中凝成紫黑色结晶。沈雪梅的铝饭盒浸在废液里，盒体蚀穿处露出铜钱垫片，满文篆书在酸雾中幽光浮动。
陆文婷的莱卡镜头对准排水沟。铜绿酸液漫过锰钢板“鞍钢”徽标，在厂门口积成蓝绿色水洼。月光下，水洼倒映着“东京电子株式会社”的霓虹招牌，招牌的艳红在铜绿镜面中褪成锈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