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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科幻小说 > 重铸1979 > 第209章 菌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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黏稠的阴影裹着赵红英沉重的脚步。她穿过破败车床留下的钢铁骨骼,锈屑与机油混杂的泥泞在她铁护板拖曳下发出“嗤嗤”的低响。污水渠深处,弥漫的不是单纯的湿腐,而是一种更深层的沉默——仿佛这堆被时代抛弃的废铁正在集体屏息。空气中漂浮的不祥预感比水汽更浓。

水渠上方那片厂区死寂得反常。就连平日从通风口逃逸的廉价香精味也消失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瞬间吸干。赵红英停下脚步,藏身于一个被撞瘪的柴油桶后。冰凉的铁皮贴上她后背。她的目光穿透水渠边缘丛生的钢筋乱藤,投向那片骤然失去所有活气的电子烟作坊方向。

警笛的尖啸凝固在那里。红灯的狂乱闪烁诡异地定格,像廉价塑胶招牌接触不良的最后一秒残像,凝固成暗红的痂壳。没有混乱的叫喊,没有纷沓的脚步。绝对的静。

她耳膜深处却开始鸣响。不是警报的残留,而是某种更庞大、更深邃的嗡鸣沉入骨髓。来自脚下。来自这片被工业废料和城市淤垢覆盖的地底。

铁护板上的紫黑孔洞边缘,一丝极细微的麻痒感顺着金属传导至臂骨。昨夜熔穿的高频伤痕,在无言地颤动。

“检验中心”的空气被烧焦塑料的恶臭彻底霸占。

沈雪梅呛咳着,手忙脚乱拉开窗户。冷风灌入,拂动陆文婷额前的碎发。陆文婷纹丝未动,双肘撑在检验台上,目光像探针死死钉在刚刚熄灭的简易培养箱电源板上。

几块焦黑的铜箔翻卷翘起,下方塑料基材融出丑陋的孔洞。孔洞边缘,几丝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金属粉末还在飘散,但势头已弱,徒劳地循着微弱的螺旋轨迹上升。而铜箔腐蚀形成的几个深黑色凹坑里,那几点霉绿色的金属斑点,显得格外刺眼。活物。

“婷姐……刚才……”沈雪梅的声音带着惊魂未定,“它……它自己烧起来了?”她指向那面目全非的电源板,“就摸了一下!就看了它一眼!”

陆文婷缓缓直起身。她没有看向沈雪梅,眼神飘向了桌边敞开的饭盒,落在那片已被碘化钾染上微弱蓝绿的灰膜上。显微镜的冷光还照在它上方,让它此刻更像一块来自地底深处的诡异琥珀。

“不是看。”陆文婷的声音像结了冰,“是温度。湿度。或者……气息。”她摊开左手掌心,一点点靠近电源板爆炸的中心。掌心与焦黑孔洞还有尺许距离,汗毛便竖了起来,细小密集的静电瘙痒感针扎般浮现。

沈雪梅下意识后退半步:“它们……感觉到了?”

陆文婷猛地撤回手,转向桌边堆放的一叠厚厚资料。那是王海历年体检的血液分析报告副本,每一页都被她用不同颜色的笔密密麻麻做了记号。她几乎是用砸的动作翻开最近几页,目光飞快扫过那些被反复圈出的微量和痕量重金属元素测定数值:铅、铬、镍、钼……一路向下,直到报告单角落一个极少被关注的检测条目——生物组织微量元素富集(真菌类来源初步筛查 - 强阳性)。

旁边的样本来源标注着:汗液析出沉淀物(1985.08-10月系列样本)。

“不是感觉……”陆文婷的手指重重戳在“强阳性”三个字上,“是饥渴。”

沈雪梅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嘴唇无声地翕动几下,才挤出干涩的嘶声:“你是说,王海哥……他的血汗里……养活了这些东西?它们……靠吃他的铅才活……才变成现在这样?”

陆文婷没回答,动作迅疾如电。她一把扯过桌上沈雪梅的铝饭盒,用镊子尖狠狠刮向饭盒内壁边缘——不是腐蚀坑位置,而是汗盐层析最厚、颜色最深、粘附最牢固的沉淀带!镊尖刮擦着铝质和凝固的盐晶,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灰白色的粉末混合着细碎盐粒簌簌落下。

她将这堆粉末直接扫进一个干净载玻片上,毫不犹豫滴上高浓度碘化钾溶液。溶液浸润处,点点微弱、但极其清晰、如同幽魂出没般的淡蓝绿荧光瞬间亮起!比她之前从那块更薄、更均匀的灰膜上看到的更加密集、更加狂乱!

“活着的部分,会躲。死掉堆叠的部分,才显形!”陆文婷的声音带着一种濒临冰点的颤栗,“王海体内……它们不是被动附着!它们是主动在捕食!在富集!他每一个毛孔渗出的重金属盐分,都是这些……‘清道夫’的食物链起点!”

她猛地看向沈雪梅:“雪梅!王海这几个月来饭盒的位置,在哪个区?!”

废柴油桶的铁锈味混杂着下方翻涌上来的、愈发刺鼻的奇异气息——一种沉闷的咸腥中夹杂着金属粉尘的腥燥。赵红英屏住呼吸。

那片静得瘆人的电子烟作坊上空,一点微弱的光晕悄然浮现。不是警灯残光,也不是任何照明设备,而是一种浑浊的、病态的黄绿色冷光。它如同水底溢出的腐烂磷火,缓慢地弥散开来,粘滞地吸附在低矮厂房的轮廓上。

风向标死了。连风也死了。只有那点浊绿的光晕在无声地生长。

赵红英臂甲上的伤痕灼痛感骤然加剧,金属的颤鸣变成一种连绵不断的低吟,如同被无形的弓弦紧紧勒住、逼近断裂点的钢丝。她目光如隼,锁死这片浊绿光晕的核心源头——电子烟作坊侧面墙壁上一扇不大的排气扇窗。

窗框边缘残留的油污和灰垢,此刻正被那黄绿光晕迅速“点亮”。不只是光照,更像是某种黏稠的、有生命的胶质物正在从窗缝里向外缓慢流淌、增殖!窗框金属部分在这诡异光照下,锈迹斑斑的表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析出细密的黑色粉末。铁锈?不,更像被磁化后强行排出的铁屑!

嗡——!

脚下深处传来比刚才强烈百倍的低频震动!整片污水渠的污水泥浆猛地向上喷溅起无数细小的泥点!赵红英后背紧抵的柴油桶也发出一声沉闷的金属呻吟,桶壁表面瞬间蒙上了一层均匀得令人毛骨悚然的黑色尘膜!

浊绿光晕的中心——那扇排气扇窗——猛地震颤了一下!

咔嚓!

窗框上锈蚀的金属固定钉瞬间断裂!沉重的排气扇连同被黏稠发光胶质包裹的金属框架,“哐当”一声向内塌陷、坠落!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腥甜与金属腥混合气息如同高压锅爆炸般喷涌而出!那扇窗瞬间变成了一个通往地穴深处的小洞!

黄绿光骤然亮得刺目!从洞口深处涌出、弥散开来的光线,瞬间勾勒出前方水渠铁架和废弃机床背后,一道道扭曲晃动的人形轮廓!

赵红英瞳孔骤然缩如针尖!

浊绿的光线无法穿透深处浓厚的黑暗,只能勾勒边缘。但足够让她看清:那些僵硬、摇晃、动作带着一种非人般迟缓协调的身影,正无声地向着那处洞口汇集。十几具,甚至更多。它们穿着各色工装——电子烟作坊女工惨白的薄外套,粗笨搬运工的深蓝棉袄,甚至几个包裹着油腻皮围裙、沾满焊锡渣的身影。动作毫无人气,像被看不见的线操控着,一步步挪向那个光晕蒸腾、散发着坟墓深处金属甜腥味的洞口。

绿光掠过它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灰白的死寂。眼珠浑浊无光,反射着粘稠的绿,像蒙尘的玻璃球。

排在最前方的几个身影,已经触碰到那个塌陷的窗洞边缘。浓稠发光的黏液裹住了它们的脚。它们没有停顿,甚至没有丝毫挣扎,异常顺畅地、缓慢地,开始往那个散发着巨大不祥的、吞噬一切的浊绿洞口中沉入!仿佛那不是崩塌的废墟口,而是迎接它们的……巢穴入口。

死寂的厂房被这诡异的群像彻底淹没。只有浊绿的光在跳跃,无声地消化着那些移动的躯壳。

赵红英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拉满的硬弓!右手下意识猛按在臂甲那灼热的伤痕上。冰凉的金属下,那嵌入血肉的高频烙印,正与脚下深处那股汹涌的低频能量产生狂暴的共振!撕裂般的剧痛沿着臂骨窜向大脑!

她需要……更大的响动!更大的干扰!

目光如刀般扫过。落在离水渠铁架最近、斜靠在一片报废电机堆上的半截工字钢!锈红的钢梁末端,锯齿状的裂口散发着阴冷的寒芒。

没时间犹豫!她左手如闪电般探出,抓住一块边缘锐利的锈蚀铁板残片,五指发力!“嘎吱——!”刺耳的金属扭曲呻吟在死寂中炸响!她腰身拧转,铁臂的爆发力顺着拧转的势能,将那块扭曲的铁板狠狠甩出!不是砸向那个诡异的洞口,而是高速旋转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无比地斩向那根斜倚着的工字钢末端裂口!

轰!

金属猛烈撞击的巨响如同平地惊雷!工字钢被强大的冲击力撞得猛地向侧面歪倒,带着千钧之势,狠狠砸向堆积如山的废旧电机残骸!

哐当!稀里哗啦!哗——!!!

钢铁巨兽的残骸如同多米诺骨牌般轰然倾倒、碰撞、摩擦!刺耳的撞击声、扭曲声、铁锈暴雨般洒落的簌簌声,瞬间撕裂了这片黏稠的死寂与那诡异的浊绿光晕!

正在沉入洞口的僵硬人影同时凝固!

浊绿的光晕剧烈地波动了一下!洞口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惊扰,发出一声低沉而愤怒的嗡鸣!一股带着强烈电离腥气的热浪猛地从洞口深处喷涌而出!

趁着这声惊天动地的金属暴烈嘶鸣炸开的混乱瞬间,赵红英的身影已如一道贴着地面的黑色利箭,猛地向污水渠更深处那片由巨大废弃冷凝塔形成的、如同钢铁迷宫般的绝对阴影里射去!铁护板刮擦地面,爆出一长串幽蓝火星,瞬间便被更浓重的黑暗吞没。

浊绿的光晕剧烈扭曲着,如同被踩住尾巴的毒蛇,试图再次稳定。几个僵立的人影缓缓转动着脖颈,灰白的眼珠扫过倒下的钢铁之墓和那片幽深的冷凝塔迷宫入口,最终空洞地望向了警灯凝固、死寂一片的厂房区更远处……那是通向更广阔世界的、同样死寂而混乱的出口。

丽华制衣厂车间顶层的平台冷得刺骨。

沈雪梅背靠着冰冷的水泥护栏,大口喘着气,胸腔像要炸开。手指痉挛般紧紧攥着那张从王海工具箱夹层里翻出的、折得几乎烂掉的车位图。图上“d区-原料装卸-东北角-立柱7号”被深蓝色圆珠笔用力圈出。

“那里!”沈雪梅牙齿打着战,指着图上位置,“是堆料区!隔板最多!也是最冷最靠里的角落!王海哥总说……省电。”

陆文婷脸色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冻土。她紧盯着那张图纸,目光锐利如解剖刀,迅速在脑中勾勒出原料装卸区的布局:庞大的升降平台,堆积如山的压缩面料捆,支撑顶棚的巨大h型钢立柱如牢笼之骨……立柱7号的位置,正好卡在升降平台阴影与一堆待处理次品布料形成的夹角里。阴冷,潮湿,无人角落。

“灯。”陆文婷吐出一个字。

沈雪梅一愣。

陆文婷指关节重重敲在图纸上立柱7号的位置:“顶灯!悬在工位正上方的照明灯!悬吊灯头的金属线槽或支架……是饭盒上腐蚀坑最集中部分的最佳‘雨檐’!”

沈雪梅猛地想起饭盒内壁那层分布不均却异常顽固的汗盐沉积层下,那些微凹的腐蚀点!以及……王海几个月来愈发明显的抱怨:“妈的……d区那灯……忽闪得眼要瞎……总滴凉水下来……” 那根本不是什么凉水!

沈雪梅的指甲深深掐进图纸边缘的纤维里。

“还有……”陆文婷的目光转向远方——不是电子烟作坊方向,而是工业园区更西面,在一片低矮厂房间鹤立鸡群、指向阴沉天空的粗大烟囱!“空气动力学。”她声音绷紧到极致,“整个蛇口工业区的废气沉降集中区……是西面!”

她的指尖在图纸上猛地划过,从王海的工位点向窗,再向西延伸指向厂界之外那片灰暗的“落尘区”:“常年西风吹送的重金属颗粒雨……落点,就在王海工位那扇该死的、常年破损的推拉窗后面!那盏‘滴水’的灯……悬在窗户和落尘沉降口之间的关键路径上!”

一条无形的杀戮流水线在两人脑中成型:风送的毒尘沉降在窗台裂缝、灯头金属构件……冷凝水汽裹挟着毒尘滴入铝饭盒……盒中嗜菌在汗液盐池里疯狂“进食”繁殖……菌群构成的“生物滤网”在过度富集后发生无法预测的“代谢紊乱”……导电菌丝在电子元件最脆弱的节点上悄无声息蔓延……

“不是意外!”陆文婷的声音如同判决,“是选址!”

沈雪梅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冻僵了四肢百骸。她想起自己曾无数次亲手刮下王海汗巾上粘稠的暗红色物质,那触感……粘得如同……腐烂的胶!

头顶平台通往“检验中心”的楼梯方向突然传来异响!不是脚步声。是……重物拖行的沙沙声?还混杂着一种微弱的、令人心悸的滋滋电流噪声。

陆文婷和沈雪梅瞬间头皮发麻!猛地扭头看向楼道口!

冰冷刺骨的金属触感紧贴着后背。巨大的废旧冷凝塔腹腔般的空间里,能吞没一切光线的黑暗深处,赵红英背靠塔壁锈蚀的金属内壳,缓慢平复着几乎撕裂耳膜的心跳。铁护板上的灼痛暂时蛰伏下去,只剩下臂骨深处连绵不断的震颤低鸣。塔外,那场由她一手掀起的金属暴乱的回声正渐渐消失,只剩下远方国贸大厦塔吊那边隐约传来的混乱人声——暂时还无人注意这片污水渠更边缘的死地。

浊绿的光消失了。警灯的红依然凝滞在灰暗的天幕背景上,像一个怪诞而巨大的血痂。

她动了动右臂,沉重的护板在绝对黑暗中刮擦内壁,发出极细微的“嗤啦”一声。一丝冰凉滑腻的触感顺着金属缝隙渗了进来,带着微弱的腥气。

赵红英的动作骤然停顿。

指尖顺着护板边缘那道被高频电弧熔穿的破口缓缓探入内部。冰冷的金属保护层下,她手臂皮肤表面……粘着一层几乎无法察觉的、半凝固的湿滑物质。刚才在破窗而入、滚进这片黑暗时,她护板上的破口无意中刮蹭到了内壁!

不是冷凝塔本该有的铁锈和凝结水。这滑腻粘滞的质感,这腥甜中混合金属粉尘的怪异气息……和外面洞口喷涌的、裹挟着“人饵”沉入的黏液如出一辙!

她猛地将沾了粘液的指尖凑近鼻尖。腥甜金属味愈发浓烈。但更深层的地方……还有一种被掩盖的、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味道——是那种汗液混着止血药棉……发酵蒸腾后特有的……腐败药味!和王海饭盒上那层灰膜的气息隔空相连!

她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攥紧!

赵红英贴着冰冷内壁,缓缓移动,凝神倾听。塔内并非绝对死寂。细密到难以察觉的“沙沙”声,如同亿万蚕虫在啃噬桑叶,正从四面八方渗透过来。还有液体细微汇聚、流淌的滴答声。空气中有气流极其微弱、缓慢地卷动,带来新鲜却更浓郁的铁锈与腐甜腥气,方向……向下。

脚下是悬空的。锈穿的格栅板下,是更深沉的黑暗,散发着更强烈的气息。那个“巢”,在更深的地方。

她慢慢蹲下身。左手指尖试探性地拂过脚边冷凝塔内部结构复杂交错的金属管道表面,管道上,覆盖着厚厚一层……滑腻而坚韧的苔藓状物质!在这绝对的无光世界里,那些覆盖物的表面,竟氤氲着极其细微、针尖般大小的……淡绿幽光点!无数点细碎的微光如同被冻结的鬼火,构成了脚下这片延伸向深黑核心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星图!

她瞳孔急剧收缩,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触碰其中一点比周围略大的淡绿微光。

指腹上传来的触感异常坚韧致密。她用指尖施加极其微小的压力。

啵。

一声轻微到几乎无法听闻、却如同直接刺在神经上的破裂声!

那点淡绿微光如同被捏碎的气泡,瞬间消失!一点极其细微、带着微弱生物电的刺痛感猛地刺入赵红英指尖!同时,一股浓烈数倍、带着浓重血腥和金属粉屑味道的腐甜气息猛地爆发出来!

赵红英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指!

就在她指尖撤离的瞬间,周围黑暗中那亿万细密的“沙沙”啃噬声,骤然停歇!

紧接着,一种奇异的、如同微小硬质物相互碰撞的细碎“咔哒”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像是这覆盖一切的“菌毯”深处有无数看不见的微型机关瞬间被唤醒激活!

赵红英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整个身体压入身后金属内壳最深的凹陷!

脚下的黑暗深渊里,陡然亮起!

一点,两点,十点……百点千点!之前稀疏的淡绿微光点被引爆,转瞬之间,成片成片更大、更稠密的浊黄浑浊光斑被下方深处更核心的能量粗暴地点燃!如同无数只被惊醒的、布满血丝和金属碎屑的黄色魔眼在黑暗中霍然睁开!

整个凝水塔内部被这骤然爆发的、扩散极快的浑浊黄光瞬间浸染成一片诡异的地狱景象!巨大扭曲的冷凝管道如同异形的血管内脏,其上覆盖的菌毯在黄光照耀下呈现出一种类似溃疡伤口深处烂肉和坏死组织的胶质粘稠感!而在赵红英刚刚退避的塔壁处,一排固定在钢板内壁上的半旧金属工具挂钩正被黄光照亮——几根磨秃了的钻头、几把扭曲的钳子,锈迹斑斑,被黏浊的光渲染得如同来自血污墓坑的陪葬物。

但赵红英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挂钩下方塔壁上——紧贴着钢壳内壁,被菌丝顽强攀附着的一个东西!那东西在浊黄的强光下,清晰地反射出一种截然不同的、冰冷工业感的哑光黑!

那是一个极其坚固的、被特殊工程塑胶完全包裹的……培养箱!方方正正,体积不大,却如同黑暗巢穴深处被供养的钢铁子宫!透过塑胶外壳靠近塔壁的一侧,能看到内部密集排布的散热槽缝隙里,正流淌着粘稠的黄绿色荧光!一种远比菌毯被动发光强烈、持续、稳定上百倍的能量场核心!

嗡!

脚下的低频震动如同深渊巨兽的脉搏,再次传来,比上一次更加汹涌,更加饥渴,震得人骨髓发麻!那培养箱外壁在震动中立时散发出剧烈的热能辐射!它被菌毯包裹固定的底部位置,覆盖的菌丝如同被热力蒸腾般剧烈蠕动沸腾起来,黄光因此疯狂闪烁、明灭!无数光点在沸腾的菌毯里膨胀、破灭!每一次破裂都散发着微弱的电灼刺痛和更强的腥甜腐败气味!仿佛有亿万微小的能量正在被它无情抽吸、汲取!

它在进食!它的脚下,是整片由它自己……或者说,由它代表的某种意志……培育出来的、无边的活体饲料场!

铁护板下的手臂伤痕处,高频灼伤的烙印与这脚下的狂暴低频产生了毁灭性的共振共鸣!剧痛瞬间贯穿赵红英全身!她甚至能听到自己护板内缝隙里,残留的金属粉末正在高频嗡鸣中发出细密惊悚的碰撞摩擦声!

一道极其沉重的脚步声,突然从塔顶入口的铁梯方向传来!每一步都踩得锈蚀的金属网格发出呻吟般的低响。一个高大模糊的人影轮廓,堵在了赵红英刚刚滚入的那片塌陷窗口透进的、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光里。人影右手拎着一个沉重的长方形工具箱,其金属角撞击在门框上发出闷响。左手抬起,似乎查看了一下门框边缘残留的发光黏液沾染情况……随即,那只大手猛地按在了门框内侧的一块似乎更厚重的金属面板上!

嗤……

一阵强力的压缩气体喷射声!浓重的消毒酒精混杂着某种除菌除酶的化学物质气味如同瀑布般瞬间冲刷下来!人影身上沾染的菌丝在强气流下迅速干涸、脱落!浊黄的光线勾勒出那人影宽厚的肩膀轮廓和覆盖着工业防尘口罩的下半脸。唯一暴露在外的双眼,冰冷如无机玻璃,毫无情绪地扫视着下方沸腾的黄光深渊和核心处的黑色培养箱。

他停在了入口,如同一尊守卫魔巢的钢铁门神,将赵红英唯一的、暂时的退路彻底锁死。

赵红英身体如同融入了塔壁冰冷的阴影。护板下的手指,死死捏住了臂甲内侧一个冰凉的金属凸起——那里卡着的,是昨夜从苏联手钻上生生掰断的那截实心短轴的残端,此刻已被磨得尖锐如钉!

黑暗塔腹中,黄光汹涌,菌群沸腾,如百万饥鬼齐哭。黑色培养箱在深渊的律动中无声矗立,像一颗埋入腐朽之地的、冰冷搏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