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口工业区钣金车间的晨雾裹着金属粉尘，齐铁军戴着劳保镜片模糊的防护眼镜，用千分表测量冷轧钢板的波浪度。沈雪梅提着铝饭盒穿过粉尘，盒盖上凝结的露水正巧滴在钢板表面，水珠沿着0.1毫米的平整度标线滑落，在晨光中折射出细密的彩虹纹。村办厂的木纹轧辊，压出的钢板像老树皮似的起皱。她掀开饭盒，三个芝麻烧饼压着张被机油浸透的乡镇企业工艺单。
车间东墙的质量就是生命标语下，陈国栋正用洛阳铲改装的刮刀清理轧机辊缝。铲柄缠着港商送的绝缘胶带，在轧制油中泛着暗黄：德国人定的五千张装饰钢板，说是要能照出人脸倒影。他铲尖挑起片翘曲的钢板，表面纹路像是被台风刮乱的稻田。
铁丝网外突然传来塑料凉鞋踩踏金属屑的声响，赵红英骑着二八杠冲进车间，车筐里乡镇企业的木制压花纹模具撞得叮当响：俺们用老祠堂的雕花门板改了个仿生轧辊！她掏出块明代木雕残件，莲花纹在油光中泛着琥珀色涟漪。
江南宗祠的晨光穿透雕花门棂，赵红英蹲在断梁下观察木纹走向。乡镇企业木匠老孙咬着竹烟斗，烟灰落在鲁班尺上：当年刻这莲花纹，老师傅的凿子走向能引穿堂风。他掏出把民国时期的铜刨刀，刃口的磨损纹竟与轧机振动频谱高度吻合。
齐铁军用激光干涉仪测量木纹起伏，发现误差梯度形成天然润滑膜：木纹的流体阻力比德国光面辊低三成！沈雪梅突然掏出医药箱里的听诊器，贴在轧机轴承座上：振动频率比设计值高了80赫兹，得用木雕纹路分散应力。听筒胶管在粉尘中摇摆，惊得梁上蜘蛛坠落在钢板上，蛛丝在表面蚀出条微米级导流槽。
陈国栋拎着刮刀冲进来，刀尖粘着港资厂的塑料轧辊：这玩意高速运转就共振，简直像扯破的渔网！他将塑料辊按在木雕门板上，晨光中合成材料与天然木纹在油渍上交织成诡异的光斑。
蛇口夜市大排档的煤油灯摇晃，齐铁军用铁片蘸蚝油在桌面绘制板形曲线。港商代表晃着冰镇汽水坐下，瓶身水汽在图纸上洇出个等厚线：我太爷跑南洋货船，往钢板上泼椰油防锈。他掏出鎏金怀表，表盖的放射纹恰似轧板表面的各向异性纹。
沈雪梅突然用镊子夹起块煎蚝烙，焦脆边缘在图纸上拓出片应力集中区：木纹的天然坡度能分散15%轧制力。老板娘端来凉茶时，赵红英抓起冰块按在轧辊上：热胀冷缩才能压出细晶粒！
夜市尽头的五金店突然排出淬火蒸汽，陈国栋拎着刮刀冲向声源，刀柄在时间就是金钱的标语牌上投下晃动的光影，像是给每个字都镀了层液态金属膜。
江南梅雨渗入乡镇企业露天板场，赵红英用油毡布遮盖木纹轧辊。齐铁军握着手电筒观察雨中的钢板，发现锈蚀正沿着木纹走向蔓延：梅雨做了场免费的表面钝化！沈雪梅举着深大实验室的电子显微镜，显示屏上的氧化膜在暴雨中闪烁如星空。
陈国栋顶着雨幕冲进板场，刮刀尖挑着港资厂的铝合金模板：这玩意淋了雨反倒硬度均匀！他将铝板按在木纹轧辊上，雨中的电化学反应竟让两种材料产生微电池效应。闪电劈落的刹那，赵红英看见雕花纹路在钢板上投射出放大的晶体取向图。
蛇口早市的铁器摊旁，齐铁军蹲着观察生锈的农具。打剪刀的老师傅突然递过把缺口镰刀：后生仔，试试用咸鱼汁抹钝化层？刀刃的锈蚀纹路，竟与轧板表面的氧化膜如镜像对称。
赵红英挤进人群，车筐里乡镇企业的改良钢板泛着蓝晕：俺们用祠堂香灰调防锈浆，比德国钝化剂还耐蚀！她掏出的装饰钢板表面结着盐晶，花纹凹处还嵌着半粒没化尽的线香。港商代表晃着早茶券挤过来，鳄鱼皮鞋尖踢翻装鱼露的陶罐，液体在地面铺出幅微观腐蚀图谱。
红旗机械厂晨会上，沈雪梅将木纹流体图谱贴在黑板。齐铁军用粉笔画晶格曲线时，陈国栋抱着淋雨的轧辊冲进来：自然钝化的耐蚀性提升两倍！他掏出的钢板表面，晨露在木纹间凝成串微型珠光体。
赵红英喘着气撞开门，乡镇企业连夜赶制的《仿生轧制手册》还带着祠堂的烟火气：这是按二十四节气湿度调的轧速……手册封皮上粘着的蜘蛛丝，在吊扇风中微微震颤，仿佛无数条纳米级导流槽。窗外绿皮车的汽笛穿透雨帘，振兴中华的标语在车厢上明灭，恍如给整个时代轧制出光的年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