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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大清三百年:兴衰沉浮录 > 第7章 复辟!十二天的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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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现场)

溥仪放下望远镜,心中那份对外面世界的渴望与自身处境的苦闷交织在一起,正无处排解。紫禁城的日子,在庄士敦带来新鲜空气后,反而显得更加沉闷和难熬。他骑着自行车,在锯掉了门槛的宫殿里穿梭,感觉自己也像这车一样,想冲,却总被四面红墙挡了回来。

就在这种微妙而压抑的气氛中,民国六年(1917年)的夏天,一场巨大的“惊喜”砸向了紫禁城。

这年六月,总统黎元洪和国务总理段祺瑞闹起了“府院之争”,黎元洪一跺脚,把段祺瑞给免职了。段祺瑞跑去了天津,准备搞事情。黎元洪手里没兵,心里发慌,就想找个有枪杆子的人来北京镇场子。找谁呢?他脑子一热,看中了时任长江巡阅使的张勋。

这张勋,可是个鼎鼎大名的“奇葩”。他和他带的“定武军”都留着大辫子,号称“辫帅”和“辫子军”,是铁杆的保皇党,做梦都想着“恢复大清”。让他进京?简直是请黄鼠狼给鸡拜年。

张勋接到邀请,心里乐开了花,觉得这真是天赐良机!他带着几千辫子军,浩浩荡荡就开进了北京城。进城后,他先不急着调停府院之争,而是一头扎进了紫禁城,磕头请安,向溥仪和陈宝琛等遗老表忠心,那意思再明白不过:我老张这次来,就是要办大事的!

宫里一下就炸了锅。以陈宝琛为首的一帮遗老激动得老泪纵横,天天凑在一起密谋,觉得大清复辟就在今日!他们围着溥仪,说张勋如何忠勇,如何可靠,就等皇上您一声令下,重登大宝!

溥仪当时才十一岁,他懂什么?他看着师傅们兴奋得发红的脸,听着那些“光复祖业”的激动话语,再想想庄士敦给他讲过的世界历史和英国那个没啥实权但很受尊重的国王……他脑子里一团乱麻,但又隐隐觉得兴奋和刺激。毕竟,当一个真正的、有权力的皇帝,这个诱惑太大了,足以让一个少年心跳加速。

庄士敦呢?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试图提醒溥仪,张勋此举不得人心,国际社会(尤其是支持民国政府的日本)也不会承认,成功的可能性极低。但在那群狂热的遗老包围下,他一个洋师傅的声音显得那么微弱。

七月一日凌晨,这场复辟大戏正式开演。

张勋穿着清代的朝服,带着一群同样穿上前清袍褂的遗老、军阀,涌入养心殿,哗啦啦跪倒一片,山呼万岁。张勋扯着嗓子喊道:“共和不合咱的国情,只有皇上复位,万民才能得救!恭请皇上收回政权!”

溥仪按照陈宝琛事先的教导,故作镇定地说了几句“谦让”的话:“朕年幼,无德无能,恐难当此大任。” 张勋立刻又是一通磕头,把“天下苍生”、“列祖列宗”都搬了出来。

戏做足了,溥仪这才“勉为其难”地点头:“既然如此,朕就勉为其难吧!”

就这样,溥仪人生中第二次登基了。紫禁城里立刻忙乱起来:太监们翻箱倒柜找出尘封已久的清朝龙旗, hastily挂上宫墙;戏班子里的蟒袍补服被借出来,给那些来不及准备朝服的“新大臣”们穿上;印铸局连夜赶制“上谕”……北京城一夜之间,仿佛又回到了前清,街上到处都是纸糊的龙旗和留着辫子(有的甚至是临时用马尾毛编的)的人,上演着一出荒诞无比的穿越剧。

溥仪也新鲜了几天。他看着人们又向他磕头,听着“宣统”年号重新被叫起,签发着一道道“圣旨”(内容全是张勋等人拟好的),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又成了皇帝。

但梦,很快就醒了。

段祺瑞在天津马厂誓师,组织“讨逆军”,发兵北京。曾经默许甚至暗中怂恿张勋的各大军阀,一看风向不对,立刻调转枪口。北洋政府的飞机甚至飞到紫禁城上空,扔下了一颗小炸弹——这成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次空军轰炸!虽没造成太大伤亡,但把宫里的人吓得魂飞魄散,彻底明白了这不是演戏,是真的打仗了!

“辫帅”张勋的军队根本不堪一击。短短几天,讨逆军就兵临城下。

七月十二日,讨逆军发动总攻。张勋躲进荷兰使馆,他的辫子兵们作鸟兽散。一场持续了仅仅十二天的复辟闹剧,就此仓皇落幕。

消息传到养心殿,溥仪愣住了。前几天还山呼万岁的“忠臣”们不见了,宫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死寂,只剩下他和几个脸色惨白的太妃、师傅。他刚刚签发了他的最后一道“上谕”——退位诏书。这一次,他甚至没有像第一次退位时那样,有隆裕太后替他主持。一切来得快,去得更快,像一场短暂而光怪陆离的梦。

溥仪独自坐在空旷的宫殿里,听着从远处隐隐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炮声和枪声。那是讨逆军正在进攻张勋公馆的最后据点。声音沉闷而有力,每一声都像敲在他的心上。他害怕地缩了缩脖子,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枪炮的威力,也第一次模糊地意识到,皇帝的名号在真正的武力面前,是多么脆弱和可笑。他突然想起登基那天,摄政王载沣为了安抚哭闹的他,曾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快完了!快完了!” 当时被认为是不祥之兆,现在想来,竟是一语成谶。难道大清的命运,真的在那一刻就被注定了吗?这炮声,究竟是在宣告复辟的终结,还是在为他的整个皇帝梦,敲响最后的丧钟?他茫然地望向宫外,不知道这炮声过后,等待他的又将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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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观评价)

张勋复辟是一场极其短命且逆历史潮流而动的政治闹剧,其失败是必然的,但对溥仪个人及其小朝廷的影响却极为深远。

1. 必然失败的根源:

· 违背历史潮流: 辛亥革命后,民主共和观念已在一定程度上深入人心(尽管根基不牢),清帝退位更是得到国内外普遍认可的历史结局。任何开倒车的行为都缺乏广泛的社会基础,注定得不到民众支持。

· 军阀博弈的牺牲品: 张勋实则是被各路北洋军阀(如段祺瑞、冯国璋等)利用的一枚棋子。他们利用张勋赶走黎元洪,再利用“反复辟”的大义名分为自己赚取政治资本,重掌政权。张勋的冲动和愚蠢,成了军阀权力游戏的催化剂。

· 缺乏实力与计划: 张勋仅凭一时冲动和区区几千辫子兵,既无周密计划,也无强大后援,更无国际支持(列强均未承认),妄想对抗整个北洋体系,无异于以卵击石。

2. 对溥仪及清室的深远影响:

· 消耗政治信誉: 这次复辟闹剧,将清室残余势力企图复辟的野心暴露无遗,极大地消耗了其原本在《优待条件》下享有的同情和中立态度,使社会舆论更加不利于清室,为日后冯玉祥将其彻底驱逐出宫埋下了伏笔。

· 加剧溥仪的扭曲心态: 对少年溥仪而言,这次经历像一剂精神鸦片。它短暂地满足了他的皇帝虚荣心,证明了“复辟”似乎是有可能的,但又以极其残酷和迅速的方式破灭,让他体验了从云端坠落的眩晕与恐惧。这使他更加焦虑、不甘,又更加缺乏安全感,既渴望真正的权力,又对民国势力充满恐惧和怨恨。这种矛盾心态,驱使他日后更容易被其他看似强大的力量(如日本)所诱惑。

· 暴露傀儡本质: 溥仪在整个事件中完全是被张勋、康有为、陈宝琛等人操纵的木偶,再次印证了他即便“复位”,也毫无实权,只能是别人攫取利益的招牌。这对他后来在伪满的傀儡生涯,几乎是一次预演。

3. 历史定位:

· 闹剧而非正剧: 它并非一次严肃的政治复兴运动,而是一场由跳梁小丑主演、各方势力客串的荒诞剧,是中国近代史上一段短暂的政治回流和滑稽插曲。

· 最后一次公开的帝制回响: 张勋复辟是帝制在中国政治舞台上最后一次公开的、集中的表演。它的彻底失败,宣告了任何形式帝制复辟企图在中国的最终破产。

结论: 张勋复辟对溥仪来说,是一场有毒的洗礼。它没有带来荣耀,反而带来了更大的危机和更深的心理创伤。它像一颗流星,短暂地照亮了溥仪心中复辟的幻梦,旋即坠入黑暗,而这黑暗,比他经历过的任何时刻都更加深邃。经过这十二天的折腾,溥仪和紫禁城,在民国政客和公众眼中的形象,已经从一个值得同情的“前朝符号”,变成了一个潜在的危险和麻烦。紫禁城的围墙,经过这次冲击,已经出现了深深的裂痕。下一次的冲击,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