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历史现场**

道光十一年(1831年)春,紫禁城撷芳殿。

殿内弥漫着一股甜腻到发齁的香气,混杂着酒气与若有若无的腐烂花果味。窗外春光正好,殿内却门窗紧闭,厚重的锦帘隔绝了所有生气。皇长子**奕纬**斜倚在贵妃榻上,脸色青白,眼窝深陷,原本健壮的身躯像被抽走了筋骨,软绵绵地陷在堆绣靠枕里。他手指颤抖着,摸索向身旁紫檀小几上那杆流光溢彩的**翡翠烟枪**。

枪身通体碧绿,水头极足,枪嘴处镶着一圈细密的金丝,雕成缠枝莲纹。最扎眼的是枪杆上,用金丝嵌着三个古雅的小篆:“**佶山贡**”。

“爷…不能再抽了…” 宫女**春莺**跪在榻边,声音带着哭腔,手里捧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御医说…说您这身子…”

“滚开!”奕纬猛地挥手打翻药碗!褐色的药汁泼洒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迅速洇开一片污迹。“不抽?不抽这骨头缝里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他一把夺过烟枪,枯瘦的手指因渴望而痉挛,熟练地从旁边一个珐琅小盒里挖出一小坨黑亮粘稠的鸦片膏,小心翼翼地填进翡翠烟锅里。

火折子“噗”地亮起幽蓝的火苗。烟锅凑近,青烟袅袅升起。奕纬贪婪地将嘴凑上冰凉温润的翡翠枪嘴,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

“嘶——”

悠长而满足的吸气声在死寂的殿内回荡。

随着烟雾入肺,奕纬青白的脸上瞬间泛起一种病态的潮红,紧锁的眉头舒展开,眼神也变得迷离恍惚,仿佛瞬间飘离了这具痛苦沉重的躯壳,坠入一个没有烦恼、只有极致舒泰的温柔乡。他长长地、呻吟般地吐出一口浊气,瘫软下去,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梦幻般的笑意。

春莺看着主子这熟悉又可怕的变化,泪水无声滑落。她默默收拾着打翻的药碗碎片,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烟枪杆上那三个字——“佶山贡”。佶山,嘉庆朝的大贪官,被抄家时搜出金山银海,据说他熔铸的金蟾像肚子里,全是云南女童的卖身契…这杆价值连城的翡翠烟枪,就是他“孝敬”给当时还是皇子的道光的贡品。如今,它成了皇长子的催命符。

“春莺…”奕纬在烟雾缭绕中呢喃,声音飘忽,“过来…让爷…好好看看你…”

春莺身子一僵,慢慢挪到榻边。奕纬迷蒙的双眼在她清秀却苍白的脸上游移,一只手无力地抬起,似乎想触碰她的脸颊。

“爷…您歇着…”春莺的声音发颤。

“歇…歇够了…”奕纬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眼神空洞,“这身子…早被那‘补丁皇阿玛’…一脚踹废了…”他猛地咳嗽起来,撕心裂肺,咳得蜷缩成一团,指缝里渗出暗红的血丝。

春莺心如刀绞。她当然记得!道光三年,奕纬因学业懈怠,被暴怒的道光帝一脚踹中下体,从此落下病根,性情大变,沉溺鸦片。

“爷…别说了…奴婢给您揉揉…”春莺颤抖着伸出手,想替他顺气。

就在这时,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缝。一个穿着低阶太监服色、面容阴鸷的瘦小身影闪了进来,是专管撷芳殿杂役的小太监**小顺子**。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碟新切的蜜瓜。

“爷,御膳房新贡的蜜瓜,甜得很,您润润喉…”小顺子低着头,声音尖细。

奕纬正咳得难受,烦躁地挥挥手。

小顺子却像没看见,径直走到榻前,将托盘放在小几上。放下的瞬间,托盘边缘“无意”中碰倒了那盒敞开的鸦片膏!大半盒黑亮的膏体“啪嗒”一声,全扣在了春莺刚收拾干净、还带着药渍的地毯上!

“作死的奴才!”奕纬大怒,挣扎着要起身!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小顺子噗通跪倒,手忙脚乱地去捧地上的鸦片膏,却越弄越脏。

春莺也连忙蹲下身帮忙收拾。混乱中,谁也没注意到,小顺子那双看似慌乱的手,指尖却异常灵活地从袖中勾出一点极细微的、暗红色的粉末,悄无声息地混入了捧起的、沾染了药渍的鸦片膏中!

“滚!都滚出去!”奕纬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抓起榻上一个玉枕就砸过去!

小顺子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春莺也含着泪,将脏污的鸦片膏收进一个备用的小瓷盒,默默退到殿角。

殿内重归死寂,只剩下奕纬粗重的喘息和烟枪里鸦片膏燃烧的“滋滋”微响。那甜腻腐败的香气更加浓郁了。

不知过了多久,烟瘾再次如潮水般汹涌袭来,骨缝里的“蚂蚁”又开始疯狂啃噬。奕纬哆嗦着,摸索向小几。珐琅盒里的膏体已经所剩无几,他烦躁地低吼一声,目光扫到了春莺放在角落矮柜上的那个小瓷盒——里面是刚刚沾染了药渍又被收起的“脏膏”。

“春莺!把那盒…拿过来!”

“爷!那…那脏了!奴婢去拿新的!”春莺急道。

“废什么话!拿来!”奕纬双目赤红,如同濒死的野兽。

春莺不敢违逆,颤抖着捧过瓷盒。

奕纬一把夺过,看也不看,直接用烟签挖出一大坨颜色更深、混合着褐色药渍和地毯绒毛的鸦片膏,狠狠填进翡翠烟锅!这一次,他填得格外满。

火苗再次亮起。青烟中似乎夹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铁锈般的腥气。

奕纬如同即将溺毙的人抓住救命稻草,用尽全身力气,将嘴死死抵住那冰凉的翡翠枪嘴,贪婪地、深深地吸吮!

“嘶——!!!”

这一次的吸气声,悠长得令人心悸!

烟雾弥漫。奕纬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上那病态的潮红瞬间变成了骇人的猪肝色!他双眼暴突,死死盯着天花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他猛地丢开烟枪,双手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胸口!

“爷!爷您怎么了!”春莺魂飞魄散,扑上去!

“砰!”

奕纬的身体从贵妃榻上滚落下来,重重砸在地毯上!他蜷缩着,抽搐着,口鼻中涌出大量粘稠的、带着泡沫的暗红色血液!

那杆价值连城的翡翠烟枪摔在一边,碧绿的枪身沾满了血污。烟锅里,那团混合了药渍、地毯绒毛和致命红粉的鸦片膏,兀自冒着诡异的青烟。

春莺跪在奕纬身边,徒劳地想擦去他口鼻不断涌出的血沫,哭喊着:“来人啊!快来人啊!大阿哥不好了!”

殿门被撞开!侍卫太监涌了进来!

然而,一切已经太迟。

奕纬最后抽搐了一下,暴突的双眼死死盯着虚空,瞳孔里最后映出的,是天花板上繁复藻井的冰冷纹路。他的生命,连同他身为皇长子的所有可能,终结在了这滩血污和那杆“佶山贡”的翡翠烟枪旁。

**钩子:** 当御医颤抖着手合上奕纬死不瞑目的双眼时,一滴混浊的泪,竟从皇子冰冷的眼角滑落,滴在他沾染血污的衣襟上。泪珠滚落处,血污竟自行化开、凝结,显露出几个蝇头小楷般的暗红字迹:**“道光?年?月?”** 与道光登基时金蟾钱所刻的死亡预言,如出一辙!与此同时,跪在角落、面无人色的春莺,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仿佛大地深处传来沉闷的、如同**铁轮碾过铁轨般的巨大轰鸣**!那声音震得她心胆俱裂,眼前一黑…

---

**客观评价**

皇长子奕纬之死,是道光朝皇室悲剧的缩影,其荒诞与宿命感令人窒息:

1. **“佶山贡”烟枪的轮回锁链:**

* 烟枪作为佶山(嘉庆巨贪)的贡品,最终毒杀道光皇长子,形成**腐败遗毒反噬皇嗣**的黑色闭环。“佶山贡”三字,成为贯穿两朝的罪证。

* 奕纬因道光体罚(踹伤下体)导致身心俱毁沉溺鸦片,是**父权暴力**与**毒品依赖**双重绞杀的悲剧。

2. **“红粉弑嗣”的宫廷暗影:**

* 小太监小顺子混入鸦片膏的**暗红粉末**(推测为铅丹或剧毒矿物),暗示奕纬之死非单纯吸毒过量,而是涉及宫廷阴谋(储位之争或灭口)。其阴鸷形象与敏捷身手,疑为粘杆处或隐秘组织成员。

* 春莺的“铁轨幻听”,与第十六章栓柱濒死的幻觉形成跨越阶层的呼应,象征工业文明的逼近已成时代最强音,无论贵贱皆受其震。

3. **血泪预言与宿命烙印:**

* 奕纬血泪凝成“道光?年?”字样,与第一章登基大典金蟾钱、第六章金蟾钱币的死亡预言严丝合缝,宣告道光血脉已打上**铅毒与诅咒**的双重烙印。

* 此死直接导致道光后续皇子(奕纲、奕继早夭)的养育恐慌,间接影响咸丰(奕詝)体弱及接班格局。

> **历史钩子延伸**:1850年道光帝驾崩,入殓时,贴身太监发现其紧握的手中藏着一枚断裂的翡翠烟枪嘴,上嵌“佶山贡”金丝。此物随葬慕陵。而宫女春莺在奕纬死后被“恩赐”殉葬,其棺椁于1900年遭乱兵所劫,尸骨无存,唯余一枚翡翠耳坠(疑为奕纬所赐),后辗转流入古玩店,坠底阴刻极细满文:“铁轮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