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是死寂。
一种，比任何咆哮和咒骂，都更令人心悸的死寂。
我能清晰地听到，张狂那因为极致愤怒，而变得无比粗重的呼吸声，像一头即将挣脱牢笼的野兽。
但他，一个字都没说。
几秒钟后。
电话，被挂断了。
我扔掉刀疤强的手机，缓缓站起身。
我知道，从我挂断这个电话的这一刻起，我与猛虎堂之间，再也没有了任何回旋的余地。
不死不休。
“默哥……”
王浩他们几个，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一丝……恐惧。
我刚才那通电话，等同于，向整个猛虎堂，下了战书！
而我们，不过是一群刚刚打赢了一场惨烈巷战的……残兵败将。
“都他妈愣着干什么！”
我没有理会他们复杂的心情，而是发出了胜利后的第一道命令！
我的声音，冰冷，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打扫战场！”
所有人，都是一愣。
“飞子！赵文！王奎！”我点着名，“你们三个，伤得最重！立刻去医院！”
“我不去！”李飞第一个就吼了出来，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失血过多，又一屁股坐了回去，“这点小伤，算个屁！老子还能再打十个！”
“闭嘴！”我瞪了他一眼，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这是命令！你想让你流血流死，让我一辈子都活在愧疚里吗？！”
我的话，让李飞瞬间就蔫了。
王奎也看了一眼自己那只因为格挡而有些红肿的手臂，沉默着点了点头。他知道，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只有保持最强的战斗力，才能应对接下来，更残酷的战争。
“王浩！”
“在！默哥！”王浩一个激灵，赶紧应道。
“你带两个没受伤的，立刻送他们三个去医院！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钱不够，先欠着！就说是我陈默欠的！”
“是！”王浩不敢有丝毫怠慢，赶紧招呼着人，就要去扶李飞他们。
“等等。”
一直沉默的赵文，突然开口了。
他推了推那只只剩下一边镜片的眼镜，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冷静。
“默，不能去正规医院。”
“为什么？”李飞不解。
“我们身上，全是刀伤和棍伤。”赵文一针见血，“一去医院，人家马上就会报警。到时候，警察一来，我们怎么解释？就算有林局长那层关系，我们打了这么多人，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他的话，给我们所有人都敲响了警钟。
我们，刚刚才从警察的包围圈里走出来。
“那怎么办？飞子流了这么多血，再不处理伤口就麻烦了！”王浩急道。
“找黑医。”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角落里响起。
是耗子。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外面溜了回来。他手里，还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急救箱。
他走到我们面前，将急救箱打开，里面，是各种专业的医疗器械和药品。
“我以前在外面混的时候，认识一个专门给道上的人处理伤口的老头。手艺很好，嘴巴也严。我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他马上就到。”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纱布和消毒水，熟练地开始为李飞处理伤（伤）口。
我看着耗子，眼神里，多了一丝赞许。
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
我果然，没有找错人。
“那……那地上这些人怎么办？”王浩看着满地呻吟的猛虎堂打手，有些手足无措。
这，是最大的麻烦。
杀了？
我们还没那么丧心病狂。
放了？
那等于是放虎归山。
报警？
那更是自投罗网。
就在我们所有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
一阵低沉的引擎声，由远及近。
又是几辆车，停在了台球厅的门口。
但这一次，下来的，不是敌人。
而是，忠叔。
他还是穿着那身青色长衫，手里盘着佛珠。但他的身后，却跟着十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神情肃穆的精壮汉子。
他一走进台球厅，看到眼前这副如同修罗场般的景象，饶是他这种见惯了风浪的老江湖，瞳孔，也是猛地一缩！
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的伤员，扫过我们这群人人带伤的少年，最后，落在了那个，被一根台球杆，死死地钉在地上的……刀疤强！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震撼和难以置信！
他想过，我可能会闹出点动静。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
我，竟然真的，把天给捅了个窟窿！
“这……都是你干的？”他的声音，都有些发飘了。
“不全是。”我摇了摇头，“是我们，一起干的。”
我特意加重了“我们”两个字。
忠叔的目光，缓缓地，从李飞、赵文、耗子，以及，那个让他都感到一丝心悸的王奎身上，一一扫过。
他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年，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聚集起了一股，虽然稚嫩，但却足以让任何人都不敢小觑的，力量！
一个悍不畏死的先锋。
一个运筹帷幄的军师。
一个无孔不入的情报员。
还有一个，足以媲美顶级红棍的，绝世猛将！
这……
这他妈哪里还是个复仇的少年？
这分明就是，一个枭雄的，雏形！
忠叔沉默了。
他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然后，他挥了挥手。
他身后那十几个黑衣壮汉，立刻训练有素地，走了进来。
他们，没有理会我们。
而是，开始，处理“现场”。
有的人，负责把那些还在呻吟的猛虎堂打手，像拖死狗一样，拖上车。
有的人，则拿出专业的工具，开始清理地上的血迹。
他们的动作，干净，利落，专业。
显然，这种事，他们不是第一次干了。
“这里，不能再待了。”
忠叔走到我的面前，声音，无比凝重。
“张狂，已经疯了。”
“他刚刚，在猛虎堂的内部频道里，下了对你的……‘江湖追杀令’！”
江湖追杀令！
听到这五个字，李飞和赵文的脸色，都是剧变！
“什么意思？”我皱着眉头问道。
“意思就是……”忠叔看着我，眼神复杂，“从现在起，你陈默，就是整个江城地下世界的，头号公敌！”
“张狂放出话来，谁能提着你的头去见他，他给……一百万！”
一百万！
买我的人头！
好大的手笔！
“不仅如此。”忠叔的脸色，愈发难看，“他还放话，所有和你陈默有关的人，都将成为猛虎堂，不死不休的敌人！”
“他这是要，把你，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我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我知道，张狂会报复。
但我没想到，他的报复，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他这是要，动用整个猛浦堂的力量，甚至，是整个江城黑道的力量，来碾碎我！
他这是，不给我留一丝一毫的活路！
“所以……”忠叔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
“跟我走。”
“去见龙四爷。”
“现在，只有他，能保住你的命！”
他的话，像是一根救命稻草。
李飞和赵文的眼神里，都露出了一丝希冀。
但，我却笑了。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
“忠叔，我说了。我的路，我自己走。”
“把我的命，交到一个连自己兄弟都保不住的老头子手上？”
“我不放心。”
我的话，让忠叔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你！不知好歹！”他怒道，“你以为你打赢了一个刀疤强，就能跟整个猛虎堂抗衡了吗？！我告诉你，刀疤强，在猛虎堂，连前五都排不进！张狂手下，还有一个比他更狠，更强的金牌打手，‘鬼手’！”
“你拿什么跟他们斗？！”
我没有回答他。
我只是，缓缓地，走到了那堆，从刀疤强他们身上，搜刮出来的，战利品面前。
砍刀，钢管，还有……几部手机，和一沓厚厚的现金。
我拿起那沓现金，数了数，大概有三四万。
然后，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笔，我们用命换来的第一桶金，分成了两半。
一半，我推到了忠叔的面前。
忠叔愣住了。
“什么意思？”
我看着他，笑了笑，露出一口，被血染红的牙齿。
“一半，是医药费，兄弟们的辛苦费。”
“另一半……”
我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
“就当是，我提前支付给猛虎堂的……棺材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