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前的广场上,夜色依旧浓重,但空气仿佛因为方才那番关乎世界本源的对话而变得不同。萧玉镜心潮起伏,既有拨云见日的清明,也有背负重任的沉重。
苏婆婆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决然与复杂,沉默了片刻,对李老爹微微颔首。李老爹会意,转身快步走向祠堂后方的一处偏殿,那里似乎是他们这些长老议事的地方。
不多时,他捧着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尺见方的木匣走了回来。那木匣古朴无华,甚至边角有些磨损,却透着一股令人不敢轻视的庄重。
苏婆婆接过木匣,苍老的手指轻轻拂过匣盖,仿佛在抚摸一段尘封的岁月。她将木匣郑重地递到萧玉镜面前,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与托付:
“孩子,这是你母亲……元后娘娘离开栖水镇前,托付给老身保管的。她说,若有一天,新的‘镜瞳者’出现,并能真正理解自己的使命时,便将此物交给她。”
萧玉镜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她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木匣。这里面,是母亲留下的……手札?
卫琳琅、墨渊和沈孤月的目光也瞬间聚焦在这木匣之上。这或许就是揭开所有谜团最后一块,也是最重要的一块拼图。
萧玉镜深吸一口气,在众人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解开油布,打开了木匣。里面并无珠光宝气,只有几本线装的、纸质已然泛黄发脆的册子,以及一些零散的、写满了娟秀字迹的纸张。最上面一册的封面上,并无标题,只勾勒着一枚简单的、与壁画上如出一辙的“镜”之图腾。
她拿起最上面那本册子,指尖触及那粗糙的纸页,一种跨越时空的血脉相连之感油然而生。她轻轻翻开第一页,母亲那熟悉又陌生的娟秀字迹,瞬间映入眼帘——
【晏弘三年,春分。太湖雾浓。】
【今日于沉玉潭畔静坐,引动‘镜’心,试图感应节点脉络。然力有不逮,视野模糊,仅能窥见能量流转滞涩加剧,如人之血脉淤堵。归墟之眼躁动不安,隐有外邪低语……吾之力,衰退得比预想更快。谢家态度依旧暖昧,守玉一脉虽忠心,然势单力薄。此局,如履薄冰。】
开篇第一段,便让萧玉镜心头一紧。母亲果然早已察觉到节点的隐患和她自身力量的衰退。
她继续往下翻阅,手指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日记断断续续,记载着元后多年来利用“镜瞳”之力观察节点变化的细节,她对能量循环的理解,对“归墟”本质的猜测,以及……对寻找继承者的迫切。
【晏弘五年,秋。京都。】
【镜儿今日蹒跚学步,扑入我怀中,那双清澈的眼眸望着我时,吾心震颤不已……她眼中,有光,与我同源的光。是了,宿命早已注定。然欣喜之余,更深忧虑。此世风波恶,节点危如累卵,谢家……不可尽信。吾女尚幼,吾该如何护她周全,又该如何引导她,方能不负‘镜瞳’之责?】
看到这里,萧玉镜鼻尖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原来母亲早就知道,早就为她忧心忡忡。
日记的笔触时而忧虑,时而坚定,记录着她与当时谢家“执钥人”(谢玄之父)有限的、充满试探与防备的交流,也记录着她暗中培养势力、调查节点异动根源的努力。
然后,日记的内容开始变得急促,字里行间透出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感——
【晏弘七年,冬。疑云丛生。】
【近日多次尝试深入感应核心节点,皆感莫名阻碍,似有另一股力量在干扰、甚至……模仿‘镜’之波动?绝非自然现象。谢家内部对此讳莫如深,顾左右而言他。当年合作修复计划失败之真相,恐怕并非他们所言那般简单。吾之衰弱,亦来得蹊跷……】
【晏弘八年,初春。最后一行。】
【力量流逝更快了,视野时常模糊。但有些事,必须去做。最后一次江南之行,或为诀别。已安排好后路,若吾遭遇不测,所有线索与疑点,尽藏于……(此处字迹被水渍晕开,模糊难辨)】
【镜儿,我的女儿……若你看到这些,母亲或许已不能护在你身边。但请记住,相信你的眼睛,看清虚实,不要被表象蒙蔽,亦不要……完全相信任何人,包括……(墨迹在此处戛然而止,仿佛书写者被突然打断)】
日记到此,再无后续。
最后几页,只剩下一些零散的、涂改多次的能量运行草图,以及几个反复勾勒、带着深深疑虑的词语——“内鬼?”“模仿?”“谢家?”“非意外?!”
萧玉镜合上册子,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冰冷的愤怒与巨大的悲伤交织在一起,几乎让她窒息。
母亲不仅预感到自己的死亡,她甚至怀疑……那根本就不是意外!她怀疑有内鬼,怀疑有另一股力量在模仿“镜瞳”之力进行干扰,她甚至对谢家也产生了深深的不信任!而她力量的加速衰退,也极有可能与此有关!
“殿下……”
卫琳琅担忧地唤了一声。
萧玉镜猛地睁开眼,眸中已是冰雪一片,凛冽的寒光让周遭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她看向苏婆婆,声音冷得掉渣:
“婆婆,我母亲最后那趟江南之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留下的‘后路’和线索,又是什么?”
苏婆婆痛苦地闭上眼,摇了摇头:
“老身……亦不知详情。元后娘娘当年行色匆匆,只将此匣交托,言明事关重大,未及细说便匆匆离去。不久后,便传来了她凤驭宾天的噩耗……我们也曾暗中调查,但所有线索都指向一场‘意外’,且被人清理得干干净净。”
李老爹补充道:
“如今看来,元后娘娘的怀疑恐怕是真的。有一股我们未知的势力,一直在暗中觊觎节点,甚至可能……就潜伏在我们身边,或者……谢家内部。”
墨渊咂咂嘴:
“好大一盘棋。合着咱们不仅要防着外面那个‘看门大爷’,还得提防可能藏在门后的‘家贼’?”
沈孤月握紧了剑柄,周身杀气凛然。
萧玉镜将母亲的手札紧紧抱在胸前,那单薄的册子此刻重逾千斤。这不仅是母亲的遗物,更是她用生命换来的警示和未竟的遗志。
真相的轮廓已然清晰——母亲的死,节点的隐患,谢家的防备,她自身的穿越与异能……所有一切都指向一个巨大的、隐藏在历史阴影中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