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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朱阙镜:浮生若梦 > 第190章 闭门·镜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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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国寺归来,萧玉镜便对外称病,闭门不出。

朱阙台的宫门罕见地紧闭,谢绝了一切访客。无论是闻讯前来、真心担忧的顾青眉,还是闻风而动、试图打探虚实的各方人马,亦或是奉皇帝之命前来探视的内侍,皆被客气而坚定地拦在了门外。

“殿下染了风寒,需要静养,不便见客。”

锦书站在宫门前,对着前来探视的顾青眉福了一礼,语气恭敬却不容置疑。她身后是两队肃立的侍卫,眼神警惕,气息沉凝,无声地宣告着此处的戒严。

顾青眉看着紧闭的宫门,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担忧。她了解公主,若非真的出了大事,绝不会如此。

“锦书,你告诉我,公主她……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因为护国寺……”

她压低了声音,急切地问。

锦书垂下眼帘,遮住眸中的复杂情绪,重复着萧玉镜交代的话:

“殿下只是需要静养。顾小姐请回吧,待殿下凤体安康,自会召见。”

连顾青眉都被挡了回去,其他人更是连靠近朱阙台核心区域都难。一时间,关于长公主病情轻重、甚至是否因情伤而一病不起的流言,在京城暗地里悄然传播。

听雪阁内,熏香袅袅,却驱不散一种深沉的寂静。

萧玉镜屏退了所有侍女,连锦书也只能在门外候命。她卸去了华服珠钗,只着一身素净的月白寝衣,墨发未绾,随意披散在肩头,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近乎透明。

她没有躺在床上,只是静静地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目光空茫地望着窗外庭院里那几株开得正盛的海棠。繁花似锦,灼灼其华,落在她眼中,却激不起半分涟漪。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护国寺的那一幕——崔令仪柔弱无骨的依偎,那一声声刺耳的“谢哥哥”,以及谢玄那看似疏离、实则默许的姿态,还有那片永远对她关闭的、冰冷的混沌……

心口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尖锐的抽痛,但很快,那痛楚仿佛也变得麻木,只剩下一种无边无际的空洞和疲惫。

十年。

整整十年。

她像一个虔诚而愚蠢的信徒,对着一座永远不会回应她的神像,奉献了自己最炽热、最纯粹的青春与情感。如今神像崩塌,才发现内里空无一物,只留下她被耗尽的真心,散落一地,狼狈不堪。

她眼中不再有波澜,不再有愤怒,不再有不甘,甚至连悲伤都显得稀薄。那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沉寂,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在护国寺那场闹剧中燃烧殆尽,只余下冰冷的灰烬。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日光西斜,窗棂的影子被拉长,投在光洁的地板上。

萧玉镜无意识地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就在她指尖微动的刹那,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她那与生俱来、几乎成为她身体一部分的【朱阙镜心】,仿佛……沉寂了下去。

不是消失,而是像一口喧嚣了多年的古井,突然陷入了深沉的宁静。以往,只要她身处人群,哪怕闭着眼,也能“感觉”到周围各种情绪色彩的流淌与交织,或明或暗,或暖或冷。但此刻,那种无处不在的“感知”似乎被隔绝了,周围一片“干净”,干净得让她有些不适。

她微微蹙眉,下意识地,尝试着再次“启动”这份异能。

心念微动。

下一瞬,她“看”到了。

并非用眼,而是以一种更玄妙的方式“感知”到了。

她“看”到了门外守候的锦书,周身笼罩着一层浓郁的、带着焦虑和担忧的“暖黄色”,那颜色纯粹而温暖,是毫无保留的关切。

她的“视线”穿透了墙壁,掠过了庭院。她能“看”到远处巡逻的侍卫身上散发出的“灰白色”警惕,能“看”到角落里洒扫宫女那近乎透明的、代表着麻木与顺从的“淡灰色”。

这并不稀奇。

但紧接着,她心中猛地一震!

她的“视线”竟然继续向外延伸,轻而易举地穿透了朱阙台层层叠叠的宫墙!她“看”到了宫墙外街道上行色匆匆的路人,他们身上交织着匆忙的“青色”、疲惫的“褐色”、或是偶尔一闪而过的喜悦“浅金”。她甚至能模糊地“看”到更远处,某个府邸之中,有人正在密谋,周身散发着算计的“暗灰色”与贪婪的“浊黄色”!

看得更远了!也……更透了!

以往,她需要集中精神,才能较为清晰地分辨他人情绪的“纯度”,而现在,这种分辨几乎成了本能,色彩的层次、明暗、饱和度,在她“眼”中纤毫毕现,真伪立判。那些曾经或许能蒙蔽她的、伪装出的善意或忠诚,此刻在她面前,如同透明的琉璃,内里的杂质一览无余。

就在这时,锦书因为担忧,轻轻推开门,端着一碗温补的汤药走了进来。

“殿下,该用药了。”

锦书轻声说道,将药碗放在榻边的小几上。

几乎是本能地,萧玉镜抬眼看向她。

锦书身上那温暖的、纯粹的“暖黄色”关切是如此的清晰。然而,就在萧玉镜目光落在她身上的瞬间,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现——隐藏自己。

她不想让锦书“看”出自己此刻真正的状态,那深藏于平静表象下的、一片荒芜的内心。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周身似乎悄然笼罩上了一层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薄膜”。这层“薄膜”并非实质,却仿佛能将她内心真实的情绪色彩——那片死寂的、冰冷的灰白——巧妙地隔绝、隐藏起来。在锦书的感知里(如果她也能看到的话),此刻的长公主或许只是有些疲惫和平静,而非心死如灰。

锦书果然没有察觉到异常,只是柔声劝道:

“殿下,您脸色还是不好,快把药喝了吧,凉了就更苦了。”

萧玉镜垂下眼帘,端起药碗,将那苦涩的汁液一饮而尽。

药汁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却远不及她心中那片荒芜的万分之一。

异能……进化了。

在经历了极致的痛苦与绝望,在心如死灰、万念俱寂之后,这份天赋异禀非但没有消失,反而突破了某种桎梏,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看得更远,照得更透,甚至……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隐藏自己。

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萧玉镜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暖意,只有一种洞悉世情后的苍凉与疏离。

她放下药碗,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

暮色四合,最后一抹天光隐没在地平线下。黑暗即将降临,但她的“视野”,却仿佛能穿透这浓重的夜色,看到更遥远、更复杂的人心与棋局。

闭门,并非沉沦。

而是蜕变。

当那轮被乌云遮蔽的明月再次升起时,必将清辉凛冽,照彻山河,也……照见所有隐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

她轻轻抚上自己的心口,那里依旧空荡,却不再软弱。

镜碎之后,方能澈照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