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球的羽翼带起的风卷动了女娲娘娘庙檐角的灯笼，险些掉落。
相柳浑然不觉，落在的老槐树上望着夜色中冷清残破的庙门前空地，胸腔里的焦躁几乎要溢出来。
竟谨慎到这种地步，为了掩饰医术痕迹扮成毫不起眼的算命老头，最擅长的不孕不育也抛下了，只以膏药为引，连摊位都不肯固定。
玟小六当年好歹有个回春堂作根，可如今这算命老头，若想消失，简直比海里的泡沫还快。
等待的每一刻都像在火上炙烤。相柳盯着庙前的石狮子，忽然起身——
与其在这里枯等七天，不如再用辰荣的权势查探一番。
他连夜赶往福耀镇官府，以九命侯爷的令牌压下众人惊疑，下令排查周边村镇两月内新迁入的老头。
次日午后，一份薄薄的卷宗便送到了他手中，最末一行字让他瞳孔骤缩：
草灰村，卢瓜子，年约六旬，携两妾购农庄定居，乐善好施，深居简出。
越是寻常到沾不上边的身份，越像小夭的手笔。
相柳几乎是脚不沾地赶往草灰村，离卢家庄还有半里地时，一丝微弱却熟悉的温热忽然撞入神识——是心头血的气息！
心脏猛地一缩，随即狂跳起来，连蛊虫都因极致的激动而欢快萦绕
滋养九雪后，这气息已淡薄到靠得这般近才能感应到，要不要再灌她几碗？省得日后再这般忧心！
隐去身形潜入庄内，那气息愈发浓郁。
相柳循着气息快步走向主屋，门敞开着，一眼望进去忍不住想笑——却又笑不出，只觉得眼眶发烫。
屋中靠窗的躺椅上，斜斜靠着个六十多岁的瘦小老头：
下巴上蓄了把灰白的山羊胡子，半眯的眼睛里满是慵懒；
十根干瘦的手指上竟套着八枚式样俗气的大块头戒指，艳红的绫罗绸缎裹在干瘪的身上，活像棵裹了彩纸的枯树。
两个圆胖的老妇正围着他忙前忙后，一个坐在小凳上给她捶腿，力道轻重得宜；
另一个坐在小凳上削水果，嘴里还絮絮叨叨说着农庄里的趣事，什么“张家的鸡下了双黄蛋”“李家的小儿学会了爬树”。
小老头听得很开心，皱巴巴的干瘪脸上笑意盎然，指指肩膀：
“这也来几下。”
这别具一格的“养老”做派，除了小夭还能有谁？
相柳好笑不已，胸腔里的狂喜几乎要冲破胸膛，长长吁出一口气，周身的气息骤然一变——
普通中年汉子的伪装褪去，雪发如瀑般垂落，白衣胜雪，冰霜面具遮住了大半容颜，只露出线条完美的下颌。勾起红唇悠然迈进屋内。
“啊——！”削水果的老妇最先瞥见他，手里的水果刀“当啷”落地，人已连滚带爬地躲到了躺椅后。
捶背的老妇和卢瓜子同时转头，看清相柳的模样后，齐声惊呼。
卢瓜子挣扎着要从躺椅上爬起来，却被慌乱的老妇撞翻在地，跌了个四脚朝天。
迅速爬坐在地上，抬头瞪着相柳吓得忘了起身，只抖着嗓子喊：“你是谁……！”
出乎相柳意料，那两个老妇竟没跑。她们爬起来后双双挡在卢瓜子身前，圆胖的身子抖得像摇晃的水缸，却依旧努力挺起胸膛。
其中一个捡起地上的水果刀，颤巍巍横在身前：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你！”
另一个则扯着嗓子往门外喊：“来人啊！有贼！快救命啊！庄里有十几个人，你跑不了的！”
外面很快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抓贼”的呼喝，十几个手持锄头扁担的庄仆正往这边赶来。
相柳皱起眉，冷下声音说道：
“小夭，不想让这些人白白送命就让他们退下！”
卢瓜子猛地抬头，浑浊的老眼瞪得滚圆，脸上的惊惧中多了几分茫然：
“你……你叫我什么？小夭是谁？我是卢瓜子！你认错人了！”
往后缩了缩，抓着老妇的衣角，声音里满是慌张，“快……快把他赶出去！”
相柳眸色一沉，眼前骤然凝出数十枚冰刃，寒光凛冽如淬了毒的獠牙，瞬间分散开来，每一枚都精准对准了老妇与门外冲来的庄仆眉心。
冰刃悬浮在半空，寒气逼得屋内烛火都颤了颤，相柳声音冷得像极北之地的雪：
“有没有听说过辰荣的九命相柳？我便是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相柳视线牢牢锁在卢瓜子身上，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
“再给你一次机会，立即让他们滚。”
九命相柳四个字砸进耳朵，卢瓜子灰白的山羊胡猛地抖了三抖。
卢瓜子当然听说过相柳的大名，雪发白衣、风姿妖异，这模样绝非凡人能扮出——
眼前这个风姿卓绝的男人确实是大荒人人闻之色变的大魔头！
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手脚发软得再也撑不住身子，对着门外嘶声喊：
“所有人都回屋！把门关死！没我吩咐谁敢出来，打断腿！”
庄仆们本就被冰刃吓得腿软，闻言如蒙大赦，扔下锄头扁担就往各自住处窜；
两个老妇也连滚带爬地跑了，临走前还不忘给卢瓜子磕了个头。
屋内很快只剩相柳立在门口，与跌坐在地、惊疑不定的卢瓜子两两相对。
“你可以坐回躺椅上。”相柳的声音很温和。
“我、我坐这儿挺好。”卢瓜子梗着脖子，可声音里的颤抖藏都藏不住，枯瘦的手紧紧攥着衣角，连指节都泛了白。
相柳没再强求，缓步走到她身边半蹲下。
月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身上，雪发泛着柔和的银辉，他面上的冰霜面具如碎冰般消融，露出那张足以倾倒大荒的清冷面容——美得惊心动魄。
卢瓜子浑浊的老眼猛地瞪大，随即泛起惊艳的光，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相柳又气又好笑，嗤笑一声：“不管变成什么模样，你还是一样好色。”
卢瓜子老脸一红，慌忙别开眼，声音都飘了：
“我、我不记得和相柳大人有过恩怨……大人找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