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皇帝那一声带着憋屈又无奈的“给”字，楚牧终于放下心来，竟忍不住抚掌哈哈大笑，先前在棋盘上与皇帝言语交锋的紧绷气氛一扫而空。
皇帝被他笑得有些恼羞成怒，板着脸道：“放肆！笑什么笑！得了便宜还卖乖！”
楚牧止住笑，但眉眼间仍带着轻松，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陛下，草民虽‘算计’了您，但也真心想成全陛下与师姐再见之心。草民这里，倒有个法子，或能大大提高师姐愿意见您的可能。”
皇帝冷哼一声，身体却不自觉地微微前倾，嘴上依旧强硬：“哼，朕乃天子，何需你教朕如何行事？”
话虽如此，他那闪烁的眼神却暴露了他内心的迫切想知道。
楚牧也不点破，自顾自说道：“陛下可知，我师姐为何行色匆匆，即便来了皇城也心事重重，不愿多留？”
皇帝眉头微皱，没有接话。
楚牧继续道：“是因为她的大徒弟，吕雪蚕。在北境森林，她为守护同门，被慕容家的人打成重伤，如今只剩一缕残缺的魂魄，心智如同幼童。”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确实不知此事。
“师姐视雪蚕师姐如己出，”楚牧语气带上了一丝沉重，“若想让她真心实意地感激您，甚至愿意见您，最好的办法，就是帮她治好吕雪蚕。”
而要将一个残魂重新变为活生生的人，需要无数罕见的天材地宝，遍寻天下，有能力在短时间内搜集齐全的，唯有坐拥天下的陛下。
这后半句的算计楚牧当然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皇帝听完，先是一愣，随即猛地反应过来，指着楚牧，气得手指都有些发抖：“好你个楚牧！你……你这哪里是帮朕出主意！你这分明是借花献佛，又想利用朕的人力物力，去给你师姐治徒弟！最后功劳还大半算在你头上！朕……朕又成了你小子的苦力？！”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子绕来绕去，又给自己挖了个坑！偏偏这个坑，他还不能不跳！因为楚牧说得对，这确实是打动枫玥最有效的途径。
看着皇帝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楚牧见好就收，连忙拱手：“陛下息怒，此法于陛下、于师姐、于雪蚕师姐，乃是三赢之举，何乐而不为呢？”
皇帝重重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这个“亏”还得继续吃下去。他没好气地挥袖：“行了行了，朕知道了！你可以滚了！”
“陛下且慢，”楚牧却不急着走，又从怀中取出一枚刻有玄奥云纹的令牌，恭敬递上，“此乃枫玥谷的信物。陛下若想见师姐，恐怕不能等在宫中，需得亲自前往北境寻她。师姐是绝不会再踏入宫门一步的。”
皇帝接过令牌，眉头紧锁：“为何？朕乃一国之君，日理万机，岂能轻易离京？让她进宫一见，有何不可？”
楚牧直视皇帝，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锐利：“陛下，师姐若是进宫，宫中那位皇后娘娘，会如何想？会如何做？师姐医术通神，当年陛下便……如今再见，皇后岂能容她？师姐入宫，无异于自投罗网，成为众矢之的。陛下若真心想见，便只能屈尊前往。更何况……”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带着一丝戏谑：“当年师姐拒绝陛下，毅然离去时，陛下您……不也曾‘日理万机’中，偷摸出宫去追过吗？怎么如今，反倒拘泥起这些来了？”
“你……你大胆！”皇帝被戳中陈年旧事，尤其是那不甚光彩的“追人”经历，顿时老脸涨得通红，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再也维持不住帝王威仪，抓起桌上一本奏折就作势要砸过去，“给朕滚！立刻！马上！”
楚牧见好就收，哈哈一笑，躬身行礼，迅速退出了御花园。
离开皇宫，楚牧并未直接回苏家，而是转道去了长孙府。
长孙明轩亲自将他迎入书房，脸上还带着一丝未散的忧色：“楚小友，你来得正好。那玄玉灵髓之事，我已用军功向陛下上书，虽尚未有回音，但你放心，我长孙家定会尽力……”
楚牧心中微暖，打断了他的话，拱手郑重道：“长孙家主高义，楚牧感激不尽。不过，我今日前来，正是要告知家主，玄玉灵髓，我已经拿到了。”
“什么？！”长孙明轩大吃一惊，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动用家族积累的军功都尚未有把握之事，楚牧竟然不声不响就办成了？
“你……你是如何得到的？”
楚牧微微一笑，语气平淡：“承蒙陛下厚爱，赏赐于我。”
短短一句话，却在长孙明轩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陛下赏赐？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楚牧在陛下心中的分量，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重！
他看向楚牧的目光，不由得更加深邃，心中那个想让楚牧成为长孙家外姓家老的念头，愈发强烈。
他按下心中震动，不再追问细节，只是感慨道：“楚小友真是……手眼通天，老夫佩服。”
楚牧话锋一转，道：“长孙家主，此前我出手稳定您的伤势，您曾言欠我一个人情，可还记得？”
长孙明轩正色道：“自然记得。楚小友有何需要老夫相助之处，但说无妨，只要长孙家能做到，绝不推辞。”
楚牧点头，直接道明来意：“我一直在收集一种名为‘丹鼎宫’的古老残片，共有九枚。如今我已收集了六枚，据可靠消息，剩余三枚应在血魔教总部。我想请家主与我一同前往，取回那三枚残片。”
“丹鼎宫残片？”长孙明轩面露疑惑，“此物是何模样？有何用途？”
楚牧也不隐瞒，取出自己已经收集到的六枚材质特殊、表面刻有古老符文的残片，递给长孙明轩观看。
长孙明轩接过，仔细端详片刻，眼中渐渐露出恍然与诧异之色。
他放下残片，沉吟道：“此物……我长孙家有一枚！”
他旋即起身，带着楚牧走入书房内的一间密室，从一个暗格中取出一只玉盒，打开后，里面赫然躺着一枚与楚牧手中一般无二的残片。
“不瞒小友，此物在我长孙家、慕容家以及苏家，各传承有一枚，被视为一种古老家族的信物与标志，虽不知具体用途，但历代守护。”
长孙明轩将玉盒推向楚牧，语气凝重，“你既说血魔教总部有，那极有可能是慕容家与血魔教勾结甚深，将他们家族的那一枚，送予或存于血魔教了。”
楚牧接过玉盒，心中了然，这与他的猜测相符。他看向长孙明轩：“家主，这枚残片，可否赠予我？”
长孙明轩毫不犹豫地点头：“你开口，我自然是不会推脱的。这便算偿还你救治我的人情。不过，救治子毅的人情尚在，陪你走一趟血魔教总部，老夫义不容辞。”
“好！”楚牧收起残片，心中一块石头落地，有了长孙明轩这位剑道强者相助，前往血魔教总部便多了几分把握。
他随即又问道：“家主可知，苏家那一枚残片，如今是否还在？”
长孙明轩摇头：“苏家之事，老夫不甚清楚。此物虽为家族标志，但年代久远，若非你提起，老夫也几乎将其遗忘。苏家是否还重视此物，是否已遗失或被……慕容家设法弄走，都未可知。”
楚牧闻言，眉头微蹙。
他本不欲与苏家再有过多牵扯，但收集残片之事关乎重大，看来无论如何，都免不了要与苏家，与那位如今对他心存怨言的苏擎，再打交道了。
好在，玄玉灵髓如今在他手中，主动权，暂时还握在他的手里。
思忖已定，楚牧对长孙明轩道：“既然如此，有劳家主，今日便秘密将‘长孙家用军功从陛下处换得玄玉灵髓’的消息，悄然散布出去。”
长孙明轩先是愕然，随即明白了楚牧的用意——这是要将各方视线引到长孙家，为楚牧自己以及后续行动打掩护。
但此事对长孙家来说也并不是坏事，玄玉灵髓在他们家，那苏擎知道了便一定会求过来，这其中可少不了好处捞。
他深深看了楚牧一眼，点头应下：“好，老夫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