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背面，冯·卡门撞击坑。**
着陆扬起的月尘在低重力环境下缓缓沉降，像是一场慢动作的灰色雪崩。
“广寒宫”着陆器内，指示灯的蜂鸣声是唯一的声音。两块钚-238核电池源源不断地释放着热量，通过热管循环系统维持着舱内的温度，让这里在零下170度的月球阴影中依然保持着20度的恒温。
“舱压正常，氧气分压正常，辐射剂量……微量偏高，但在安全范围内。”雷铁盯着仪表盘，那只拿着扳手的手心全是汗，“老杨，那两条后腿的液压杆好像有点弯了，刚才那一下墩得太狠。”
“能站住就行。反正这玩意儿是一次性的，不需要再起飞。”杨烈解开安全带，整个人从座椅上飘了起来。他那只银色的机械左臂在空中灵活地抓住了扶手。
“准备出舱。”
杨烈的声音通过中继卫星“太昊”，传回了38万公里外的地球，也传到了轨道上方的赵书耳中。
“收到。正在调整中继天线指向。”赵书的声音传来，“你们只有4个小时的EVA（出舱活动）窗口。之后‘太昊’将运行到月球正面，通讯会中断45分钟。”
“足够了。”
杨烈飘向气闸舱。那里挂着两套更加厚重的宇航服——这不再是那种轻便的舱内服，而是苏清歌专门为月面作业设计的“星尘二号”外骨骼防护服。
它看起来极其臃肿，外层覆盖着厚厚的白色陶瓷纤维织物，关节处露出了液压助力的金属骨骼。这不是给人穿的衣服，这更像是一个小型的单人机甲。
“雷子，帮我扣上背甲。”杨烈钻进硬壳式的躯干组件。
雷铁飘过来，熟练地拧紧了几个高强度螺栓，接通了供氧管路和电路。
“系统自检……通过。助力电机正常。”杨烈活动了一下机械左臂，外骨骼的伺服电机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完美地跟随了他的动作。
“泄压。”
气闸舱内的空气被泵回主舱。
“咔哒。”
外舱门缓缓打开。
没有风，没有声音。只有刺眼的阳光和漆黑的阴影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个黑白分明的死寂世界。
杨烈扶着扶梯，缓缓向下爬去。他的动作很笨拙，但在低重力下又显得格外轻盈。
当他的靴子接触到那层灰白色的月壤时，他停顿了一下。
并没有阿姆斯特朗那种“个人一小步，人类一大步”的诗意感慨。杨烈只是抬起脚，看了看鞋底沾上的灰色粉末，在频道里骂了一句：
“真特么滑。”
……
**雄安新区，星际学院临时礼堂。**
几千名刚刚入学的“技校生”和年轻的“做题家”们，正挤在巨大的投影屏幕前，屏息凝视着这一幕。
画面有些抖动，那是杨烈头盔摄像头传回的第一视角。
只见他笨拙地从着陆器侧面的储物格里拖出了一个巨大的圆筒。
“那是啥？”黄毛学生忍不住问道，“看起来像咱工地上铺的油毡？”
“那是‘柔性太阳能地毯’。”李星河站在屏幕旁，手里拿着教鞭，“月球没有风，不需要沉重的支架。我们用的是可以在地面直接铺开的薄膜电池，像铺地毯一样。这一卷铺开有 100 平方米，足够给着陆器和未来的挖掘机充电。”
画面中，雷铁也跳了下来。两个壮汉（其中一个穿着机甲）像铺床单一样，拽着那卷黑色的薄膜向远处跑去。在 1\/6 重力下，他们一步能跨出三四米，看起来像是在跳着滑稽的太空步。
五分钟后，一片黑色的光伏阵列在灰白色的月面上铺开，连接上了着陆器的充电接口。
“能量输入正常。功率 15kw。”
杨烈直起腰，从背后的工具包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不是国旗。
那是一块用激光切割的 304 不锈钢钢板，上面镂空雕刻着“星尘动力”的 LoGo 和五个大字：**咱们工有力量**。
他没有把这块钢板插在地上（月壤太松软，插不稳），而是用铆钉枪把它直接钉在了一块裸露的玄武岩巨石上。
“滋——滋——”
虽然听不见声音，但看着那溅起的火花，雄安礼堂里的这帮技校生瞬间沸腾了。
“牛逼！把铆钉打到月球去了！”
“这才是硬核！比插个布条带劲多了！”
李星河看着那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钢板，嘴角微微上扬。
这是他对陈天河，对所有质疑者的回应。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不需要柔软的丝绸，只需要坚硬的钢铁。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时，一个急促的声音突然切入了通讯频道，打破了欢乐的气氛。
“杨队！老板！情况不对！”
是赵书。他的声音听起来极其惊恐，背景里全是嘈杂的静电噪音。
“那个不明飞行物……那个‘纳粹钟’，它活了！”
……
**环月轨道，太昊飞船内。**
赵书死死地抓着扶手，盯着雷达屏幕上那个诡异的光点。
就在刚才，当杨烈他们在月面上铺开太阳能板，建立起高功率微波传输链路的一瞬间，那个一直静默地漂浮在 50 公里外轨道上的古老物体，突然有了反应。
它的表面开始发光。不是反射的太阳光，而是一种幽幽的、如同切伦科夫辐射般的蓝光。
“它在变轨！它在主动变轨！”赵书大吼，“它的推力来源不明，没有喷射羽流，热信号几乎为零，但它的速度在瞬间增加了 200 米\/秒！它正在降低轨道！”
“它想干什么？”李星河的声音从地球传来，瞬间严肃。
“它锁定了着陆点！”赵书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试图解析那个物体发出的信号，“它在向冯·卡门撞击坑发送高频脉冲！频率……频率是 2.4Ghz？”
“2.4Ghz？”李星河一愣。那是 wiFi 和蓝牙的常用频段，也是星尘终端的民用频段之一。
“不对，这信号里夹杂着某种低频调制……这是一种握手协议！”赵书脸色惨白，“它在尝试连接我们的网络！它想‘黑’进广寒宫的系统！”
**月面，冯·卡门撞击坑。**
杨烈和雷铁正准备返回着陆器，突然，两人头盔里的耳机同时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啸叫。
“滋——嗡——”
那声音不像是电磁干扰，更像是一种有节奏的低频吟唱，震得人头骨发麻。
“怎么回事？谁在麦克风里吹口哨？”雷铁痛苦地捂住头盔。
“不是麦克风……”杨烈抬起头，机械臂指向天空。
在他视线的尽头，那漆黑的太空背景中，一颗肉眼可见的“流星”正以惊人的速度划过天际，并在他们头顶正上方悬停了一下。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但杨烈看清了。
那是一个巨大的、钟形的金属物体，表面布满了像血管一样的青铜色管道，底部并不是喷口，而是一圈正在旋转的发光晶体。
它就像一只巨大的金属水母，冷冷地俯瞰着这两个渺小的人类。
“警告！着陆器系统遭到入侵！”雷铁看着手腕上的终端，“防火墙正在被攻击！它在尝试夺取核电池的控制权！”
“它是冲着能量来的！”李星河在地球端立刻反应过来，“切断链接！杨烈，手动切断广寒宫的主控电脑电源！快！”
杨烈没有丝毫犹豫。
他猛地一蹬地面，整个人像炮弹一样冲向气闸舱。
“雷子，拔天线！”
雷铁抄起手里的大扳手，冲向刚刚架好的高增益天线，对着那根脆弱的馈线狠狠地砸了下去。
**咔嚓。**
物理断网。
耳机里的啸叫声戛然而止。
天空中，那个钟形物体似乎失去了引导，那种幽蓝色的光芒闪烁了几下，随即迅速黯淡下去。它重新恢复了死寂，像一块普通的太空垃圾一样，顺着惯性滑入了远处的黑暗。
“走了……”赵书在轨道上长出了一口气，“它重新入轨了。刚才那一下，它的轨道高度降到了离月面只有 5 公里。差点就撞上了。”
月面上，杨烈和雷铁背靠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老板，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雷铁看着手里被砸断的天线，心有余悸，“那不是美国人的技术。美国人要有这本事，早在月球建白宫了。”
雄安指挥部里，李星河盯着屏幕上赵书刚刚传回的那个物体的模糊照片——青铜色的外壳，奇异的符文，旋转的晶体。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作为从 2050 年重生回来的人，他见过无数高科技。但这东西……甚至不在 2050 年的数据库里。
“纳粹钟（die Glocke）……”李星河喃喃自语，“二战末期失踪的最高机密武器。传说它能操纵引力和时间。”
“它为什么会在月球背面？而且还试图连接我们的核电池？”苏清歌站在他身后，脸色凝重，“难道它一直在休眠，直到感应到了钚-238 的热源信号？”
“不管它是什么。”李星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它既然敢来抢我的电，那就是敌人。”
他拿起对讲机：“杨烈，雷铁，立刻返回舱内。启动备用通信频段。从现在起，‘广寒宫’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战备？”杨烈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手，“老板，我手里只有扳手和铆钉枪。你让我拿什么跟外星人干仗？”
“挖掘机。”
李星河转身看向身后那几千名目瞪口呆的学生。
“我要把重型工程机甲送上去。如果它再敢来，就把它从天上给我抓下来。”
“红鱼，通知长兴岛船厂。‘昆仑’第二发的载荷改了。”
“改成什么？”
“一台 30 吨级的‘星尘’太空工程机甲。还有，”李星河顿了顿，“给我造一门电磁炮。就用电磁弹射的原理，把它缩小装在机甲上。”
“我要在月球上，组建第一支太空工程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