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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与万人往、小痴分别,万剑一并未急于回归山门,而是真正开始了其漫长而随性的云游之旅。这一游,便是悠悠十载春秋。

他卸下了青云门万师兄的光环,收敛了那身惊世骇俗的修为,仅以一名普通游方道人,或者说一名略带出尘之气的书生模样,踏遍了神州浩土的诸多角落。

**第一站,他去了天音寺。**

未曾叩响那庄严的寺门,亦未显露身份,他只是混在往来香客之中,听着梵唱阵阵,钟声悠扬。他驻足于寺外那片着名的“无字玉璧”前,感受着其上蕴含的佛门浩大慈悲之意与坚韧不拔的禅心。他看到天音寺的僧侣们布衣芒鞋,行走于世俗,为百姓诵经祛病,超度亡魂,其行事风格与青云的出世清修、焚香谷的刚猛酷烈截然不同,更注重心灵的渡化与尘世的悲悯。他甚至在附近的山村盘桓数月,与一位老僧对坐品茗,不谈高深佛法,只论家常里短,却在平淡中体味到佛家“众生平等”、“慈悲为怀”的真意。临行前,他在玉璧前静坐三日,并非参悟,只是感受,那无字的壁面,仿佛映照着他跨越数世、同样难以尽述的心路历程。

**离开天音寺,他转而向北,意图一览焚香谷之风貌。**

尚未真正靠近其核心势力范围,一股灼热干燥的气息便已扑面而来。南疆之地,山势险峻,多火山熔岩,与中土的青山绿水大相径庭。他没有进入焚香谷山门,那只会引发不必要的冲突。而是在其势力边缘的一些城镇村落行走。此地民风较之中土更为彪悍,对焚香谷的敬畏深入骨髓。他目睹过焚香谷弟子巡逻边境,他们身着赤焰袍服,神情肃穆,对任何疑似“异类”的气息都抱有极高的警惕,手段也颇为强硬。在一处靠近“玄火坛”方向的偏远村落,他甚至远远感受到过一次那传说中八荒玄火阵引动的天地能量波动,炽烈、霸道,仿佛要焚尽世间一切污秽,却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排他性。他于一座火山脚下静观岩浆奔流,体悟那毁灭之中蕴含的创生之力,与自身所修太极玄清道的阴阳调和之理相互印证,别有一番感悟。

**既已至南疆,他索性深入这片神秘之地。**

这里瘴疠丛生,异兽遍布,更有无数上古传说流传。他穿越了毒虫密布的原始丛林,见识了种种奇花异草,有些蕴含剧毒,有些却是疗伤圣药。他遇到过信奉古老巫术的部落,他们祭祀图腾,能与某些山精水怪沟通,其力量体系迥异于正道玄门,更贴近自然与鬼神。在一片古老的祭坛废墟中,他感受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与“兽神”相关的晦涩气息,那是一种沉淀了万古的怨戾与悲伤,令他驻足良久。他也曾误入一处天然迷阵,其中时空紊乱,光影交错,若非他境界高深,险些被困其中。这南疆之行,让他深切体会到天地之广博,造化之神奇,远非一门一派之典籍所能涵盖。

**离开南疆,他折而向东,泛舟于东海之上。**

碧海蓝天,一望无垠。他与出海的渔民交谈,听他们讲述海上的仙山传说与恐怖风浪。他曾以**肉身横渡万里波涛**,于风暴中心感受天地之威,于月夜之下聆听潮汐之韵。在极东之处,他曾见**蛟龙出海,翻腾云雨**,亦曾遇海外散修,于孤岛之上结庐而居,所求不过长生逍遥,与世无争。这些海外修士的功法路数更为庞杂,有的传承自上古,有的则是自行摸索,虽不及中土大派体系严谨,却也别具一格,充满了想象力。他于一座常年被迷雾笼罩的岛屿上,发现了一处上古水府的遗迹,其中残留的阵法刻文,让他对远古时期的修行文明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之后,他西行至死泽之外。**

这片巨大的沼泽,终年被五彩毒瘴笼罩,是生命的禁区,却也孕育着无数罕见的天材地宝与凶悍异兽。他并未深入其核心险地,但在边缘地带,他已能感受到内里传来的种种诡异气息与强大的妖物波动。他看到不少修士组成队伍,冒险进入死泽边缘寻觅灵材,往往十不存五。弱肉强食,在此地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也曾感应到几股异常强大的神念在死泽深处扫过,那或许是某些沉睡已久的古老存在。站在死泽之外,他仿佛能听到内里传来的、来自远古的叹息与低语。

**他还踏足过西北蛮荒之地。**

这里黄沙万里,戈壁无垠,环境极端恶劣。生存于此的,除了少数坚韧的部落民,便是各种适应了干旱与酷寒的奇异生物。他在一处废弃的古堡中,发现了残留的魔教符文,似乎与鬼王宗的一些传承有关。夜晚,仰望星空,这里的星辰格外清晰明亮,仿佛触手可及。他于星空下打坐,神游太虚,感应周天星斗之力,与自身窍穴相互呼应,对天地规则的领悟又深了一层。在一处巨大的沙漠绿洲中,他偶遇了一个小型的交易集市,来自各方的修士(甚至包括一些伪装的正道弟子和魔教中人)在此地进行着不便在明面上进行的交易,鱼龙混杂,却也消息灵通。他从中听到了不少关于正魔两道、各方势力的隐秘传闻。

**十年间,他也并非总是在荒僻之地游荡。**

他曾在中土最繁华的城池中驻足,于酒楼茶肆听人说书,了解世俗王朝的兴衰更迭,感受凡人的喜怒哀乐。他见过饥荒流民的惨状,也见过盛世庆典的奢华;见过仗势欺人的豪强,也见过路见不平的游侠。红尘万丈,七情六欲,在他看来,亦是修行的一部分,是淬炼道心的磨刀石。

他就像一个沉默的记录者,一个超然的观察者。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待到十年将尽,再看山水,山水依旧是那山水,而他心中,已容纳了这片天地的更多面貌。

他见识过正道弟子斩妖除魔的英姿,也见过他们之中不乏伪善骄横之徒;他见过魔教中人滥杀无辜的残忍,也见过如万人往那般气度不凡、乃至一些被逼无奈或只是理念不同的异类修士。正与邪,善与恶,在他眼中,界限有时并非那么分明,更多的,是立场、欲望与选择的交织。

十年云游,他的修为并未刻意提升,但那身“天地真仙境”的根基,却在与天地万物的交融中愈发浑厚凝实,对力量的掌控也到了心念一动、法则相随的莫测境界。他积累的见闻、感悟,远比任何功法秘籍都要珍贵。

这一日,他行至一条奔流不息的大江之畔,看着滚滚东去的江水,忽然心有所感。

云游十载,见闻已丰。这天地虽大,终究需有一处心安之地。

是时候回去了。

他望向青云山的方向,目光穿透千山万水,仿佛看到了那云海缭绕的七峰,听到了熟悉的松涛剑鸣。

十年红尘客,今朝当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