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叶底藏光
张奶奶把竹篮往香椿树下一放，指尖捻起片卷曲的香椿叶，阳光透过叶缝漏下来，在她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这叶子打卷儿了，倒比直挺挺的顺眼。”她忽然想起什么，往篱笆那边喊，“丫丫，你摘的梧桐叶呢？拿来我瞧瞧。”
扎羊角辫的小姑娘颠颠跑过来，手里举着片巴掌大的叶子，叶脉上还沾着点泥土。“奶奶你看，我描了金边！”叶面上，用金色马克笔勾的轮廓歪歪扭扭，却把叶柄处的虫洞都画成了星星的形状。
张奶奶接过叶子，往竹篮里一塞，笑纹堆了满脸。“藏这儿，等秋天落叶时，咱把它夹进相册里，跟去年那片香椿叶摆一块儿。”她拍了拍篮子底，“你闻，这新摘的香椿混着叶香，比城里的香薰好闻多了。”
风过时，香椿树的影子在地上轻轻晃，竹篮里的叶子们像是应和似的，边缘都跟着颤了颤。
（竹篮晃了晃，几片碎叶从缝隙里飘出来，打着旋儿落在张奶奶的布鞋上，她弯腰捡起来，夹进了丫丫刚递来的空白本子里）就这么夹着，等明年开春，让它们跟新抽的芽儿比一比，谁长得更精神。丫凑过来看本子里的碎叶，手指轻轻戳了戳叶面上的绒毛：“奶奶，它们会不会干成脆片呀？就像去年你夹在字典里的枫叶，一碰就碎。”
张奶奶把本子合上，拍了拍封面的灰尘：“碎了才好呢，碎成星星点点，开春拌进土里，就是最好的肥料。”她抬头看了看天，夕阳把云彩染成了橘子色，“走，回家烙饼去，把今天摘的香椿芽切碎了拌进面里，给你们尝尝鲜。”
竹篮里的香椿芽还带着露水的潮气，混着碎叶的清香，在晚风里轻轻晃。丫丫牵着张奶奶的衣角，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忽然停下来指着天边：“奶奶你看！云彩在追我们呢！”
张奶奶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确实有朵像小羊的云彩跟着她们移动，影子投在田埂上，忽明忽暗。“那是云彩在跟我们回家呢，”她笑着揉了揉丫丫的头发，“等会儿把饼烙好，端到院子里吃，让云彩也闻闻香味。”
院子里的石桌上，早就摆好了碗筷。张爷爷正蹲在葡萄架下修理枝桠，看见她们回来，直起身笑：“今天的香椿芽够嫩，我早上看见隔壁家的老黄狗都对着香椿树摇尾巴呢。”
“那是它想偷摘叶子吧。”丫丫把本子放在石桌上，小心翼翼地翻开，碎叶躺在纸页间，边缘还带着点绿意。她忽然想起什么，跑回屋里，拿出彩笔在叶子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太阳，又画了三个牵手的小人，一个高的像张奶奶，一个矮的像自己，中间那个留着山羊胡的，自然是张爷爷。
饼的香气从厨房飘出来时，天边的云彩已经变成了深紫色。张奶奶端着盘子出来，金黄的烙饼上撒着绿色的香椿碎，看着就让人眼馋。“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她给丫丫递过一张，又给张爷爷递了一张，自己才拿起最后一张，咬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睛。
丫丫咬着饼，眼睛却盯着石桌上的本子。月光落在纸页上，碎叶的影子在字里行间轻轻晃，像在跳一支安静的舞。她忽然觉得，这些被夹在本子里的叶子，好像并没有真的离开，它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留在了身边。
就像院子里的老槐树，冬天落光了叶子，春天还会再长出来；就像奶奶说的，万物都有自己的节奏，哪怕暂时藏起来了，也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以另一种姿态回到你身边。
张爷爷喝了口热茶，看着丫丫对着本子傻笑，忽然说：“明天我们去后山摘野枣吧，听说今年结得特别多。”
“好呀好呀！”丫丫拍手叫好，又想起什么，把本子往怀里一揣，“我要把野枣叶也夹进去，等明年春天，让它们跟香椿叶比一比，谁长得更精神。”
晚风吹过院子，葡萄藤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她的话。石桌上的烙饼冒着热气，混着院子里的花香，把夜晚烘得暖暖的，连月光都带着点甜丝丝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