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殿。
寝宫。
烛火摇曳,光芒暗黄。
李治坐在床边,眉头紧锁,显露出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深沉。
陈安遇刺,究竟何人所为?
虽然他心中感到一丝窃喜,但前脚他的属臣出事,后脚陈安久遇刺,这样的结果,会让其他人怀疑是不是他晋王的报复,他的眼里写满了忧愁。
即便他真的希望陈安出点事,他也绝不会自己动手,而是会借助其他人,且不能牵连到自己丝毫。
因为他知道,父皇心中的储君必然不能是兄弟相残的。
他了解过父皇经历过玄武门,更是经常待在父皇身边,知道父皇一直以来的心结。
一个合格的大唐储君,是不能对兄弟挥屠刀的。
唯有这样,父皇才会放心。
当然,他也明白自己的优势和劣势。
年龄小,是他的硬伤。
比起李泰,他还差了一些文才。
但他也有最大的优势,那就是父皇非常宠爱他,这是李泰所比不了的。
对于这点,李治很珍惜。
他知道,或许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依然是晋王。
但他只要有一次不是晋王就可以了。
他也读过《史记》,尤其是汉高祖传,他反复读了不下百遍,受益匪浅。
在汉高祖一统天下之前,他的败绩非常多,多到令人感到钦佩,无他,失败那么多次,汉高祖依然有勇气应对现有的处境。
从汉高祖的一生中,李治悟出来一个深刻的道理:
人,可以输很多次,但只要赢下一次,就可以一飞冲天。
这关键的一次,绝不能输。
李治眼里闪过一丝炽热的光芒。
在这宫中,一步错,步步错。
唯有保持谨慎,恪守初心,方能走得更远。
收起思绪,李治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以说,他非常清楚。
作为一个帝王,猜疑之心很重,这是常事。
但他相信父皇的人很快就会查出他并非是凶手。
现在,他不能凑到父皇跟前,这样做只会适得其反。
他只能等待。
等父皇的人查出的结果,然后,父皇再召见他。
想到此处,李治眼中重新恢复了无害的模样,任谁瞧见了,也无法将刚才的模样和现在的人联系在一块儿。
......
长孙府。
书房。
长孙无忌和长孙冲相对而坐。
“阿耶,我听闻陛下今日召见了房相入宫......”长孙冲面露担忧。
长孙无忌神色一怔,没有说话。
须臾。
长孙无忌轻叹一声,面露苦笑:
“冲儿,此事......阿耶知道。”
长孙冲闻言,问:
“阿耶,可是因为陛下对于您在陈府安插眼线一事不满?”
长孙无忌接话道:
“或许,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我相信陛下会想明白的,阿耶是不会对那陈安动手的,至少,现在不会。”
长孙冲微微颔首,说:
“阿耶,那陈安遇刺,您说会是谁动的手?”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阿耶也不知道。此事,疑团重重。”
长孙冲对于阿耶这个答案有些失望。
“不过,阿耶收到消息,岭南道那边似乎有些异动,只怕不久后,这岭南道有些新的动作。也许,陛下对于岭南道的布局,很可能会失败。”长孙无忌忽地转移话题说。
长孙冲目光一亮,“阿耶,您的意思是高明会有什么新的动作?”
长孙无忌面露忧心,“高明和苏氏恩爱和谐,更对自己的孩子很是喜欢,可是,高明流放岭南途中,她们都死了,无一活口。如今活着的高明,他会如何看待朝廷?”
长孙冲面色微变,“阿耶,您是说高明要造反?”
长孙无忌沉默不语。
长孙冲明白了长孙无忌的答案,心中一片叹息。
“且不说高明那边,如今的太子殿下,他性格大变,根据阿耶所搜集到的情报,阿耶以为他也有可能会弄出一些事情。侯君集跟这位太子可是走得很近的。还有......”
长孙冲看到长孙无忌脸上的忧虑,不以为意。
在他看来,有陛下坐镇皇宫,不会有什么事情。
即便是这个人是李泰,他也不能撼动陛下丝毫。
“阿耶,之前朝廷不是派了一些官员前往岭南道吗?为何他们没有传回一点消息?”长孙冲好奇地问道。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那些人,如今是否活着都两说。即便他们还活着,他们的心是向着朝廷,还是向着高明,都需要考量。”
长孙冲面露震惊。
长孙无忌没有开口解释,而是望向长孙冲,道:
“之前,太子殿下派人邀请你入宫,你拒绝是对的。如今,我们长孙家绝不能站在风口浪尖上。而且,冲儿,你要记住之前的计划。将来之时,太子殿下,晋王,高明,无论是他们中哪一个人继承大唐,我们长孙家必能安然无恙。有阿耶在,太子殿下那边,我会让他明白我长孙家的态度,晋王那里,你还是和之前一样,多和他走近。至于高明那里,阿耶会派人暗中送些粮食给他,岭南道可不比其他地方......”
长孙冲重重地点头:“阿耶的良苦用心,我明白......”
长孙无忌欣慰地看着长孙冲,暗道:即便将来他不在了,冲儿也可以守好长孙家的基业和权势。
......
房府。
书房。
深夜时分。
房玄龄和房遗爱两人都站着,沉默不语。
良久。
房遗爱才开口:
“阿耶,不知道您找我何事?”
房玄龄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儿子,旋即,将目光转移到他处,说:
“二郎,阿耶也不知道你参与到朝廷的漩涡中,对我房家究竟是不是好事......”
房遗爱听到阿耶的话,低着头不做声。
房玄龄继续说道:
“陛下已经答应阿耶,高阳公主,将会在四年后下嫁给你。阿耶对你的要求是好生对待高阳公主,将以前的不良嗜好都改改,那些风月场所,还是不要去了。有陛下在,只要你不是做出滔天祸事,也许,他会看在阿耶老脸上对你网开一面。”
房遗爱没有接话,他神色复杂。
因为他接下来要帮助李泰做的事情,就是滔天祸事。
当然,他也明白,这件事绝不能牵连到房家,对此,他早有打算。
“阿耶,我知道了。”房遗爱低声回道。
“我也并非反对二郎为太子殿下做事,但无论如何,有些事情是绝不能做的,你心中要有数。否则,我房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届时,即便是阿耶恐怕也无法挽回。”房玄龄神情肃穆,出言提醒。
房遗爱点点头:“阿耶放心,无论怎样,孩儿都不会连累到我房家。”
“嗯。你明白就好。我听说你最近招了一批人做工?”
房玄龄的话,让房遗爱心中一跳,但他很快恢复正常的神色,说:
“是的,孩儿想要做出一些有名堂的事情。”
房玄龄没有多问,只是告诫道:
“既然是这样,那就好好做......”
房遗爱心中一暖,稍顷,他又想:
阿耶要是知道我做的是什么名堂的事情,只怕会将我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