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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洞外的喧哗声并未因幼兽的离去而平息,反而像是投入滚烫油锅中的一滴冷水,骤然炸开,变得更加激烈和混乱。青珞的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撞破胸腔,她死死扒着木栅栏的缝隙,拼命向外张望,试图从那些模糊晃动的人影和嘈杂鼎沸的声浪中分辨出局势的走向。

她听到了村民们的惊呼、呵斥,也听到了几声显得尤为尖锐和愤怒的、试图维持秩序的呐喊(那声音有些像石岩,但很快被更大的声浪淹没)。但渐渐地,另一种声音开始渗入这片混乱——那是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的、仿佛确认着什么似的低呼,以及孩童清脆却带着哭腔的急切诉说,还有老人虚弱但坚持的辩解。

“是它!就是那只白毛的小兽!上次在坡上就是它推了我一把,我才没滚下去!”

“阿婆……是它……是它叼来的草……”

“都安静!别被这妖畜迷惑了!”

“可……可阿木家的崽子说得有鼻子有眼……”

“七婆也说是这兽崽帮过她!”

希望,如同石缝中挣扎求存的微弱草芽,在青珞心中悄然萌发。幼兽成功了!它真的找到了那些它曾经帮助过的人,并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最直接的方式,试图唤醒他们的记忆和良知!

然而,敌意和恐惧并非如此轻易就能消散。尤其是那些在清晨袭击中失去了亲人或同伴的村民,他们的悲痛和愤怒如同炽热的岩浆,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质疑声、斥骂声依旧高昂。

“就算它帮过忙又怎样??谁能证明今早的蚀妖潮跟它没关系?!”

“就是!它一来就出事,哪有这么巧!”

“说不定是故意先卖好,再下毒手!”

“那个外乡女人一定是一伙的!”

就在这双方情绪激烈对抗、场面僵持不下,随时可能再次失控的紧要关头,一个更加凄厉、恐慌的哭喊声,如同利刃般划破了所有的争论:

“不好了!石头家的!石头家的娃不行了!浑身滚烫,抽……抽搐了!”

这一声呼喊,瞬间让嘈杂的场面为之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骚动。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连滚带爬地从村落方向冲过来,脸上毫无血色,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她怀中的孩子约莫三四岁,此刻小脸涨得发紫,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口角溢出白沫,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

“是瘴疠!是山里的毒瘴发作了!”

“早上他贪玩跑远了,定是吸入了不干净的东西!”

“快!快请七婆!”

“七婆去后山采药还没回来啊!”

“这……这怎么办?!”

绝望和恐慌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孩子的父亲——一个黝黑壮实的汉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抱头,发出野兽般的痛苦呜咽。先前所有关于幼兽、关于青珞的争论,在这突如其来的、近在咫尺的生命危机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死亡的气息,真实而冰冷地笼罩下来。

就在这片绝望的混乱中,被囚禁在石洞内的青珞,透过栅栏缝隙,将外面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那孩子濒危的症状,让她瞬间想起了青岚曾经讲解过的一种因吸入腐败灵气或特定毒花粉引起的急性痉厥,若处理不及时,顷刻间便会窒息而亡!

现代学到的急救知识、青岚灌输的医理、还有玉璜璜隐约传递出的对生命流逝的天然抗拒,在这一刻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冲动,冲垮了她所有的犹豫和恐惧。

“放开我!我能救他!”青珞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洞外嘶声大喊,双手用力拍打着坚固的木栅栏,发出砰砰的声响。“让我看看孩子!快!”

她的喊声在绝望的背景下显得格外突兀。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到了石洞这边。惊疑、审视、不信任……更多的是麻木的绝望。

“你?”族长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怀疑和疲惫,“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乡人,懂什么医术?!”

“我……”青珞语塞,她无法解释自己的知识来源,情急之下,她猛地扯出一直贴身佩戴的玉璜璜,那半块古玉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温润而神秘的微光。“凭这个!凭它选择了我!我不是灾星!我能救他!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她的话语逻辑混乱,但那份发自心底的焦急、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清澈眼眸,以及那枚一看便知并非凡物的玉璜璜,形成了一种奇异的说服力。

跪在地上的孩子父亲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青珞,那眼神像是在看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又充满了挣扎。

就在这时,那只白色的幼兽如同闪电般窜回,它没有靠近人群,而是停在距离石洞不远的一块大石上,昂首发出一声清越而充满焦急的长嗥。这声嗥叫似乎蕴含着某种安神定魂的力量,让骚动的人群稍稍安静了一瞬。它碧绿的眼眸看了看垂危的孩子,又坚定地望向囚禁青珞的石洞,前爪焦躁地刨着地面。

这一幕,成了压倒天平的最后一份重量。

“打开!”石岩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响起,他拨开人群,大步走到石洞前,目光复杂地看了青珞一眼,然后对守卫喝道:“出事我担着!”

铁链哗啦作响,栅栏门被猛地拉开。

青珞几乎是踉跄着冲了出去,顾不上摔疼的膝盖,直奔那奄奄一息的孩子。她跪在妇人身边,伸手探向孩子的额头,触手一片骇人的滚烫。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青岚的教导。

“清水!干净的布!快!”她用生硬的官话急促吩咐,同时小心翼翼地掰开孩子紧咬的牙关,防止他咬伤舌头,又迅速检查他的瞳孔和脉搏。

村民下意识地递上水和布。青珞接过,浸湿布条,轻柔地擦拭孩子额头的冷汗和口角的污物,帮助他物理降温。然后,她抬头急切地四顾:“有没有……清凉解毒的草药?比如金银花、蒲公英、或者……一种叶子像锯齿,开小黄花的?”她努力描述着记忆中可能有用的草药形态。

“后山有!我知道!”一个半大的孩子机灵地喊道,转身就跑。

“我去摘!”另一个青年也跟了上去。

青珞顾不上道谢,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孩子身上。她将手轻轻按在孩子胸口,尝试着调动体内那微弱得可怜、却与玉璜璜隐隐相连的灵气。她不懂高深的治疗术法,只能凭着本能,将一股清凉平和的意念,透过掌心,缓缓渡入孩子灼热混乱的经脉中,试图安抚那狂暴的毒性。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聚焦在这个陌生的少女和她怀中垂危的孩子身上。质疑、恐惧、期待……种种情绪交织在空气中。

终于,去采药的孩子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里攥着一把刚摘的、带着泥土气息的草药。青珞一眼认出其中确有蒲公英。她立刻接过,也顾不上清洗,放入口中快速咀嚼起来,苦涩的汁液弥漫开,她却浑然不觉。然后将嚼碎的草泥混合着清水,小心翼翼地撬开孩子的牙关,一点点滴入他的喉咙。

做完这一切,她已是满头大汗,虚脱般地坐倒在地,但仍坚持将手掌贴在孩子心口,持续输送着那微弱的安抚性灵气。

仿佛过了一万年,又仿佛只是一瞬。

孩子剧烈痉挛的身体,渐渐平息下来。骇人的紫红色从脸上缓缓褪去,虽然依旧苍白,但呼吸却明显变得平稳悠长了一些。他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如同小猫般的呻吟,虽然依旧昏迷,但任谁都能看出,最危险的关头……过去了。

死寂。

然后是压抑不住的、带着难以置信的抽气声。

抱着孩子的妇人第一个反应过来,扑到孩子身上,感受着那逐渐恢复的体温和呼吸,喜极而泣,对着青珞就要磕头。

青珞慌忙伸手拦住,疲惫地摇了摇头。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表情复杂的脸。那些目光中的敌意和怀疑尚未完全消散,但却不可避免地掺杂了震惊、感激,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幼兽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边,用温热的身体轻轻蹭了蹭她冰凉的手背。

青珞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这场倾尽全力的救治,或许……才刚刚为她在这座充满敌意的村落中,撬开了一道细微的生存缝隙。而“仁心”,有时比任何言语和力量,都更能触及人心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