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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校的铁腕肃清,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浇下了一瓢冰水,瞬间的爆裂与死寂之后,留下的是表面平静、内里却更加诡谲汹涌的残局。

朝堂之上,再无人敢公开质疑厂卫的行动,更无人敢将云南“神石”与“天象灾异”公然挂钩。奏疏中一片歌功颂德,或是谨慎地讨论着无关痛痒的政务。然而,在那低垂的眼帘、谨小慎微的举止、以及偶尔交换的复杂眼神背后,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压抑的怨愤,以及更加隐秘的串联。

太子朱慈烺监国理政时,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种变化。大臣们汇报时言辞更加斟酌,执行政令时更加迅速(哪怕内心未必认同),但那种君臣之间应有的、带着些许坦诚的张力,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顺从与隔膜。他知道,这是父皇雷霆手段的后遗症——恐惧压制了异议,却也扼杀了活力与忠诚。

他试图在几件民生小事上,展现出一些宽和与体恤,比如减缓某地因清丈引发的诉讼处理速度,同意对受灾州县略增减免额度。然而,这些举措并未能真正缓解紧张气氛,反而让一些官员更加迷惑和不安,不知这是太子的本意,还是某种试探。

更让朱慈烺忧心的是南方。虽然父皇暂时未对江南那个士绅网络的核心动手,但锦衣卫与东厂无孔不入的监视与调查,已经让那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沉默的火山。贸易似乎萧条了些,文会诗社几乎绝迹,连往日最热闹的茶楼酒肆,也多了许多窃窃私语与警惕的目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笼罩在秦淮河畔与苏杭园林之上。

这种表面的平静,比公开的对抗更让朱慈烺感到不安。他深知,那些盘根错节的士绅家族,数百年积累的声望、财富与人脉,绝非一次清洗就能根除。他们只是在蛰伏,在等待。等待朝廷出现破绽,等待皇帝放松警惕,或者……等待那来自星空的威胁,将朝廷的注意力彻底引开。

与此同时,在格物院深处,“镜像计划”在巨大的压力下艰难推进。

李文博将皇帝“透露”的内部袭击与外部觊觎之事,以一场内部保密会议的形式,告知了所有核心研究人员。当听到同僚在云南险些丧命,听到帝国绝密竟被内外勾结的势力觊觎破坏时,无论是理论派还是务实派,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与愤怒。

先前因研究路线产生的分歧,在这外部威胁与内部背叛的共同压力下,暂时被搁置了。一种“同舟共济”的悲壮感,弥漫在实验室中。他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理解,自己手中研究的,究竟是怎样的双刃剑,又承载着怎样的期望与危险。

“我们必须成功!”那位曾经质疑过理论方向的老匠师,此刻红着眼睛,握紧了手中的工具,“不仅是为了陛下,为了大明,也是为了我们死去的同僚!绝不能让那些蛀虫和蛮夷的阴谋得逞!这星骸的秘密,必须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研究重心彻底转向。对云南矿石“谐振特性”与“能量耦合”模式的模拟研究被提到最高优先级。数学组夜以继日地构建着复杂的波动方程与场论模型,试图理解那“规律性谐振”背后的数学语言。物理组则尝试用各种已知能量场去小心地“刺激”微量的矿石样本,记录其响应,寻找可能的“反向干扰”频率。

而对南天极“造物”以及吕宋星骸本体的观测与研究,则转入了真正的“地下”。所有直接的能量交互实验被永久叫停,取而代之的是全天候、多波段的被动监测与数据记录。分析的重点,放在了甄别其能量释放模式中可能存在的“编码信息”或“状态标识”上。同时,格物院明面上的成果输出,开始有意识地导向“新能源材料应用”(如基于部分星骸合金理念改良的钢材)、“精密仪器制造”(改进型望远镜、钟表)等相对“安全”且能带来实际效益的领域,刻意营造出一种“进展有限但稳步实用”的假象。

这是一场极其耗费心力的双重博弈。一边要与星空未知的“监控者”玩信息伪装游戏,一边还要在内部严防死守,确保任何真正的核心进展绝不外泄。

就在这内外交困、全力备战之际,两份几乎同时送达的密报,再次打破了表面脆弱的平衡。

第一份来自钦天监,是长达月余的观测数据汇总与分析结论。报告指出,南天极“造物”的能量辐射背景值,在过去一个月里,呈现稳定的线性上升趋势,且其释放的频谱中,开始出现一些极其微弱、但周期性重复的“结构”。这些“结构”不像自然现象,更像某种……规律的“信标”脉冲!更令人不安的是,通过对比吕宋星骸在同一时期的被动监测数据,发现两者之间的能量频谱,存在某种高度同步的、微妙的相关性!仿佛在隔着遥远的距离,进行着无声的、持续的“对话”或“数据同步”!

第二份密报,则来自刚刚完成对“金蛇帮”及云南内鬼初步清剿的调查组。在搜查那个与江南有联系的绸缎商人货物时,发现了一批准备运往海外的、包装极其隐秘的书籍与图纸。其中大部分是禁毁的“妖书”和前朝秘本,但有一卷以特殊药水书写、需要火烤才显影的绢册,引起了探员的注意。上面以极为艰深的古语夹杂着一些奇异符号,记载了零星关于“星坠于南”、“地脉通幽”、“金石自鸣,呼应天穹”的传说和地理指向,其描述的地点特征,竟与云南落星涧有几分相似!而这绢册的成书年代,根据墨迹和材质判断,很可能早于明代!

这卷绢册被火速送往京师。李文博拿到后,召集了格物院中古文字与考古方面的专家,连同钦天监精通古星象的官员,共同进行破译。

破译的过程缓慢而艰难。那些古语并非正统经史文字,更接近巫觋方士的隐语或某个失落的地方性文字。而那些奇异符号,则与任何已知的中原符文、梵文、乃至西洋文字都迥然不同,反而……与吕宋星骸内部某些非功能性的装饰性纹路,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相似风格!

七日后,一个初步的、令人难以置信的译文片段被拼凑出来:

“……周显王xx年,夜有星如虹,坠于滇南之野,地动三日,有异光冲霄,经月乃散……后百年,有樵者入深山,见幽谷生辉,金石自鸣,若应天歌……时人以为神异,祀之……有方士曰,此乃天外遗珍,接地脉,通星窍,非常力可驭,妄触者,必遭天谴……”

“……其纹如天书,非人世所有,观之可眩目夺魂……有缘者或可借此聆听星海之音,然多癫狂而终……”

译文虽然破碎模糊,但其中透露的信息,却与格物院目前的发现惊人地吻合!“星坠”、“金石自鸣”、“接地脉,通星窍”、“纹如天书”……这几乎就是在描述星骸(或类似物)坠落,形成云南矿脉“节点”,以及其特性与危险!

这意味着,早在战国时期,或许更早,就有类似的“星骸”或碎片坠落在云南?并且被当时的先民发现、记录?而这段记录,竟在千百年后,落入了与江南士绅勾结的海外商人手中?他们是无意中得到,还是……有目的地搜集?

所有线索,似乎都指向一个更加深邃、更加可怕的真相:星骸对地球的“关注”或“干涉”,可能并非始于当代,而是贯穿了漫长的历史!这些“节点”或许一直存在,只是大多数时候处于沉寂,直到被特定的条件(如人类的科技发展到一定水平、或主动的探测)所“激活”或“注意”到!

而那个隐藏在历史阴影中的“方士”所言——“聆听星海之音”,是否就是格物院目前观测到的“背景噪音”与“规律脉冲”?而“癫狂而终”的下场,是否暗示着未经准备地接触这种“星海之音”,会对人类心智造成不可逆的损害?

朱由校在乾清宫,面对着钦天监关于“规律信标脉冲”的报告,以及那卷破译出只言片语的古老绢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星空不再遥远,历史也不再平静。它们交织成一张巨网,从时间和空间两个维度,将大明牢牢笼罩。

“陛下,”李文博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带着一丝沙哑与不易察觉的颤抖,“若古籍记载为真……则星骸网络在地球的活动历史,可能远超我等想象。它们或许在观察,在记录,甚至在……进行某种周期性的‘播种’或‘维护’。南天极‘造物’的能量抬升与规律脉冲,可能标志着它进入了某个新的‘活跃期’或‘任务阶段’。而云南的矿脉节点被我们触动,很可能……加速或触发了这一进程。”

他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我们之前的‘镜像计划’,是基于对方是‘后来者’或‘偶然观察者’的假设。但如果……它们本就是这颗星球的‘古老房东’之一呢?我们的伪装,在它们眼中,是否如同儿戏?”

这是一个足以颠覆所有既定战略的可怕假设。

朱由校缓缓站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寰宇全图前,目光再次掠过云南、吕宋,最终定格在南天极那片虚无的星空。

良久,他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眼底深处,那簇不屈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

“是房东又如何?”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志,“朕,才是如今这片山河的主人!纵使它来自星海,纵它观测千年,若要夺朕疆土,害朕子民,朕便与它战!天若要倾,朕便补天!星海若要覆我,朕便……逆了这星海!”

他看向李文博,一字一句道:“计划不变,力度加倍!继续‘镜像’,同时,给朕不惜一切代价,破解那‘规律脉冲’!朕要知道,它这次‘活跃’起来,到底想干什么!至于那卷古绢……给朕顺着那条线,继续往下查!朕要知道,历史上,到底还有多少类似的‘节点’和‘记录’,又都落在了谁的手里!”

压力如山,疑窦如海,但帝王的意志,如同淬火的精钢,在绝境中迸发出更加决绝的光芒。风暴将至,而这艘名为大明的巨轮,在舵手倔强的引领下,正调整着所有风帆,准备驶向那未知的、或许充满毁灭也或许暗藏生机的惊涛骇浪。

(第232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