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王谦府邸,深夜。
书房内灯火摇曳,映照着王谦那张因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
往日里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沉稳早已荡然无存,此刻的他,更像是一只被逼到墙角、即将被猎犬撕碎的困兽。
宫中和朝堂上传来的些许风吹草动,都如同丧钟在他耳边敲响。
他与河西叛军的几条秘密联络渠道相继诡异地中断,派去河西传递指令、打探消息的心腹更是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感到灭顶之灾正在降临。
“完了……全完了……”
王谦神经质地搓着手,在铺着名贵地毯的书房里来回踱步,脚步声杂乱而沉重,“霍昭……一定是霍昭那个狼崽子查到了什么!他肯定已经上奏陛下了!陛下最近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还有廷尉府的人,像是在暗中查什么东西……怎么办?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他猛地停下脚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这黑暗,看到霍昭那冰冷的目光。
他深知自己通敌卖国、构陷功臣之事的严重性,一旦坐实,必是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大罪!
求饶?在铁证面前,陛下绝不会心慈手软!唯一的生路,就是让霍昭这个最关键的指控者,永远闭嘴!
“霍昭必须死!”王谦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而狠毒的光芒,如同垂死挣扎的毒蛇吐出了信子,“只有他死了,才能死无对证!陛下就算心中仍有疑虑,没有确凿的人证物证,为了朝局稳定,也未必会立刻动我!至少……至少能争取到斡旋的时间,或许还能找到替罪羊,或许……或许还能联系宫里那位,做最后一搏!”
这已是他绝望中能想到的唯一生机。
他立刻唤来府中蓄养多年、手上沾满血腥的死士头领,此人面目阴鸷,气息冰冷,名叫“影煞”。
“影煞,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王谦扑到影煞面前,双手紧紧抓住他的前襟,语气急促得近乎癫狂,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霍昭不日即将班师回朝,我要你在他回京的路上,不惜一切代价,截杀他!记住,是不惜一切代价!动用我们所有隐藏的力量,设置连环杀局,陷阱要一环扣一环,务求必杀!下毒、弩箭、火攻、制造混乱……甚至,可以混入他的队伍,伪装成民夫或者伤兵!用什么手段我不管!我只要结果!只要霍昭一死,你们所有人,不仅是你们,连同你们的家眷,我保他们后半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但若是失败……”
王谦没有说下去,但那骤然变得阴冷彻骨、如同毒蛇凝视般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失败,意味着他们和他们的家人,都会无声无息地消失。
影煞感受到主人那几乎要崩溃的疯狂和毫不掩饰的威胁,心中一凛,知道已无退路。
他单膝跪地,垂下头,掩去眼中的复杂神色,声音嘶哑而坚定:“属下……明白!必竭尽全力,为主人除去心腹大患!”
“去吧!立刻去安排!我要霍昭的人头!”
王谦猛地一推影煞,颓然坐倒在胡床上,大口喘着粗气,仿佛刚才那番话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影煞不再多言,躬身退出书房,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很快,一张针对霍昭的、极其阴毒缜密的死亡之网,在他凯旋回京的必经之路上,悄然张开。
陷阱环环相扣,不仅有针对大队人马的险地埋伏,更有混入内部的致命暗刺。
而此刻,霍昭正率领着得胜之师,押解着部分叛军俘虏和缴获的证物,班师回朝。
阿月的伤势在精心调理下已无大碍,但野狼谷的经历让她更加沉默和警惕,几乎寸步不离地跟在霍昭身边,像一头守护领地的幼狼。
雪魄的后腿伤得很重,虽然保住了性命,但行动远不如前,被安置在特制的马车中随行。
一路上,阿月总觉得心神不宁,一种被无数条毒蛇在暗处窥伺、随时可能发起致命一击的寒意如影随形。
她不时地抽动鼻子,捕捉着风中传来的各种细微气味,耳朵警惕地竖着,聆听任何不和谐的声响,甚至比在危机四伏的草原上还要警觉。
“昭哥哥,”她又一次靠近霍昭,扯了扯他的披风,低声说,清澈的眼中带着不安,“我觉得……很不对劲。好像有很多双眼睛,藏在树林里,石头后面,一直在看着我们。味道……也很杂,有陌生的、带着杀气的气味混在风里。”
霍昭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自己知道了,眼神也变得更加锐利。
他自然也察觉到了沿途气氛的异常,早已下令全军加强警戒,斥候侦查范围扩大一倍。
但他并不知道,王谦已经狗急跳墙,布下了怎样一套不惜代价、志在必得的连环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