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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看到张伟那份奏折的时候,正在和户部尚书傅友德,商议秋粮入库的事。

太监将奏折呈上,朱元璋只看了一眼开头,嘴角就忍不住翘了起来。等他看到中间那份二十万两的预算,和最后那个“从工部预算中划拨”的请求时,他再也忍不住了,竟然当着傅友德的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把奏折,丢给傅友德:“友德,你也看看。看看咱们这位新上任的张总监,是怎么办事的。”

傅友德疑惑地接过,一目十行地看完,那张素来古井无波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哭笑不得的古怪神情。

“陛下,这……”傅友德一时不知该如何评价,“这张伟……真是……真是个妙人啊。”

“何止是妙人!”朱元璋一拍大腿,脸上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这是一只小狐狸!一只揣着虎爪的小狐狸!工部那帮废物,想给他穿小鞋,结果呢?被他反手就扒了裤子,还抽了一顿鞭子,疼得嗷嗷叫,嘴上还得说‘打得舒服’!”

他拿起朱笔,看都没看那二十万两的数字,直接在奏折的末尾,大笔一挥,写下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准奏!”

想了想,又觉得不解气,在旁边,又添了一行小字:“着工部一月内划拨到位,若有延误,唯王侍郎是问!”

这一道朱批下去,工部的命运,便被定了性。他们不仅要眼睁睁看着张伟拿着他们的钱,建一座他们连边都摸不着的独立王国,还得捏着鼻子,把这笔钱,恭恭敬敬地送上门去。

消息传出,整个京城的官场,都为之震动。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这个姓张的年轻人,不仅有陛下的圣眷,更有他们看不懂的手段。他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谁碰谁倒霉。

一时间,原本还想看热闹,甚至想跟着踩一脚的各个衙门,全都偃旗息鼓,一个个装起了鹌鹑。

张伟,用最漂亮,也最狠辣的方式,立住了自己的山头。

而此刻,他本人,却根本没把心思放在这些官场倾轧上。他正站在那片热火朝天的工地上,召开军工总监的第一次,也是最奇怪的一次“全体会议”。

与会人员,成分复杂。

一方,是曹正淳,代表着司礼监和宫里的态度。

一方,是以陆剑为首的百名锦衣卫,他们黑衣佩刀,散布在四周,气息森冷,像一群沉默的猎犬。

一方,是以周淮安为首的,新晋的神机营五人组。他们穿着崭新的武官服,站在张伟身后,腰杆笔直,眼神里,既有对未来的憧憬,也有一丝茫然。

张伟,就站在这个奇怪的权力中心。他没有搭台子,没有摆香案,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踩在一堆刚运来的青石上。

“诸位。”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我知道,你们很多人,现在都想不明白。想不明白,我们聚在这里,到底要干什么。”

他指了指周淮安五人:“你们,以前是锦衣卫,后来成了炮手,现在,是神机营的都司。你们是不是觉得,以后你们的活,就是天天待在校场上,训练新兵,把炮打得更准?”

周淮安几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但眼神默认了。

张伟摇了摇头:“错。那是兵部该干的活。你们的任务,比那个重要一百倍。”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上面画着的,不是线膛炮,而是一门看起来粗陋不堪的,蒙古人的青铜炮。

“从今天起,你们神机营,除了训练,还要成立一个‘军械解析司’。你们的任务,是把我们能弄到的,所有敌人的武器,不管是蒙古人的炮,还是倭寇的铁炮,甚至是西洋人商船上的什么古怪玩意儿,都给我拆开来,揉碎了,研究透!”

他看着周淮安,目光灼灼:“我要你们知道,他们的炮,为什么打不远?为什么炸膛?他们的钢,为什么那么脆?他们的火药,配比是什么?你们要成为全大明,最了解我们敌人的人!然后,针对他们的弱点,制定出专门克制他们的战术和武器!我要你们,用技术,去碾压他们!”

周淮安五人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他们的眼睛里,爆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这比单纯地当个炮手,有意思太多了!

接着,张伟又看向了陆剑。

“陆千户。”

“卑职在。”陆剑上前一步。

“你们锦衣卫,是陛下的耳目,是帝国的利剑。但从今天起,你们在我这里,除了保护我,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张伟说道,“我称之为,‘工业安全与技术保障’。”

“工业……安全?”陆剑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是他从未听过的词。

“对。”张伟解释道,“第一,是‘防’。我们这里,以后就是大明最高军事机密的所在地。我不希望,任何一只不该出现的苍蝇,飞进来。你们要做的,是把这里打造成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铁桶。任何试图刺探我们机密的人,不管他是谁,来自哪里,我授权你们,先斩后奏!”

陆剑的眼神一凛。这个授权,可就大了去了。

“第二,是‘挖’。”张伟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我要你们,利用锦衣卫的情报网络,给我去挖人!把全天下,手艺最好的工匠,不管是铸铁的,还是制瓷的,是木匠,还是石匠,他们的名字,住址,脾气秉性,家里几口人,喜欢吃什么,都给我查得一清二楚!我们军工总监,要用最好的人,就要给他们最好的待遇,解决他们的一切后顾之忧!”

“我要你们,成为我的‘猎头’,我的‘人才储备库’!”

陆剑沉默了。他开始觉得,自己之前对张伟的判断,错得离谱。这个年轻人,脑子里装的东西,和他见过的所有官员,都不一样。他不是在当官,他是在……建立一个前所未见的,庞大的机器。

安排完这两拨人,张伟终于图穷匕见,说到了他今天最主要的目的。

“最后,是我那个‘堪舆总局’。”他环视众人,“陛下给了政策,但没给钱。所以,我们得自己想办法。第一步,还是招人。”

第二天,应天府的各大城门口,告示栏上,都贴出了一张闻所未闻的“招贤令”。

这张告示,既不是吏部发的,也不是任何衙门发的,落款,是一个谁也没听过的“堪愈总局筹备处”。

告示的内容,更是古怪。

它不要求四书五经,不要求功名在身。上面只写了几条要求:

其一,能辨天下奇石,知其名,晓其性者,优先。

其二,能绘山川舆图,上不失天时,下不失地利者,优先。

其三,祖传寻龙点穴,能望气观脉,通晓阴阳五行者,优先。

其四,精通算学,能解天元之术,推演繁复者,优先。

告示一出,全城哗然。

“这是什么玩意儿?招石匠?招画画的?还招风水先生?”

“堪舆总局?听着像个骗子衙门。”

“还寻龙点穴,他怎么不直接招神仙呢?”

百姓们议论纷纷,都当是个笑话。那些正统的读书人,更是对此嗤之以鼻,认为是“歪门邪道,哗众取宠”。

然而,他们看不上的,却总有人,视若珍宝。

几天后,在军工总监那片尘土飞扬的工地上,一场别开生面的“面试”,正在进行。

来应征的人,果然是三教九流,五花八门。

一个仙风道骨,穿着打了七八个补丁的破旧道袍的老道士,自称“云中子”,号称能一眼看穿地底百丈的龙脉走向。

一个瘸着腿,背着个巨大画板的落魄中年人,他是前工部的画图吏,因为坚持要按实际比例绘制地图,而不是按领导的喜好来画,被骂作“不知变通”,给开革了。

还有一家子黑瘦精干的汉子,是祖祖辈辈都在庐山挖铁矿的矿工,他们不识字,但只要把一块矿石放在手里掂一掂,就能说出这石头能炼出几两铁。

最后,是一个面黄肌-瘦,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儒衫的年轻书生。他不是来应聘的,是听说这里招算学高人,想来借点钱,给他病重的老娘买药。

张伟的面试,也和告示一样古怪。

他没问老道士《道德经》,而是丢给他十几块从不同地方捡来的石头,让他分辨。老道士捏捏看看,闻一闻,竟然说出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没让画图吏画什么山水画,而是让他看着一片崎岖的工地,立刻画出一张简易的地形图,并标出高低落差。那画图吏二话不说,拿出随身的工具,目测、步量,半个时辰,一张精准得可怕的草图,就画了出来。

他也没考那家矿工什么冶炼技术,只是问他们,在哪种山势下,最容易找到他们要的铁矿。那老矿工指着远处的一座山,用最朴素的语言,说出了一套关于山体颜色、植被和水源的,充满了实践智慧的理论。

最后,他看向那个穷书生。他没给钱,而是出了一道应用题:“一个五十人的工队,修一道三百丈的墙,用最好的青砖,每天消耗一百五十斤粮食,工钱每人每天三十文。请问,工期二十天,总共需要花费多少钱?如果我想把工期缩短到十五天,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最少需要增加多少人手和预算?”

那穷书生,连算盘都没用,只是低头默想了片刻,就报出了一串精准无误的数字,还给出了两种不同的优化方案。

张伟看着眼前这群“歪瓜裂枣”,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老道士,就是天然的“物探专家”。画图吏,是最好的“测绘师”。老矿工,是经验丰富的“地质工程师”。而这个穷书生,就是他最需要的数据分析和项目管理人才!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堪舆总局的第一批元老了。”张伟看着他们,朗声说道,“你们的月钱,暂定十两银子。那个……云中子道长,您年纪大,德高望重,二十两。另外,这位小兄弟,”他看向那穷书生,“你娘的病,我包了。我派人去请京城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

那穷书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泪流满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道士和画图吏他们,也全都愣住了,随即,便是狂喜。十两银子一个月!这可是县太爷的俸禄啊!

张伟站在他们中间,看着这群被主流社会抛弃的“废物”,心中豪情万丈。

谁说英雄,一定要出自庙堂之上?

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些散落在民间的珍珠,一颗颗地捡起来,擦去上面的灰尘,然后,用他们,去照亮整个大明的未来。

这个熔炉,已经点燃了。第一批矿石,也已经投入其中。接下来,就看能炼出什么样的,惊世骇俗的钢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