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内弥漫着血腥与焦糊味，还有那股来自隔离区、难以驱散的腐败甜腥。围墙外的战斗已经结束，三只缝合兽的残骸被迅速清理拖走，守夜人和基因战士正在修补破损的护盾节点，圣光议会的教士们则低声吟唱，净化着空气中残留的污秽能量。
但胜利的喜悦并未降临。
临时指挥所内，气氛比战前更加凝重。七名守夜人的遗体已被妥善收敛，他们残缺的铭牌被清洗干净，整齐地摆放在霍震山面前的桌上。金属表面反射着冰冷的灯光。
伊莎贝拉枢机主教坐在对面，手中的权杖散发着柔和的微光，驱散着周围令人不适的气息。阿德里安则站在全息投影旁，上面定格着缝合兽和隔离区肉团的能量分析图谱，他指尖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操作，眉头紧锁。
“能量同源性超过百分之九十五。”阿德里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围墙外的怪物，和你们内部出现的……感染变异体，使用的是同一种底层能量。这不是混沌之眼原有的技术，至少不是我们已知的部分。”
“这是‘阴影’的力量。”霍震山盯着那七枚铭牌，声音低沉，“或者说，是‘阴影’污染了混沌之眼，还是混沌之眼找到了利用‘阴影’的方法，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能用这玩意儿，把活生生的人，变成那种鬼东西。”
伊莎贝拉划了个十字，脸上带着悲悯：“那七位勇士的灵魂……最后时刻似乎得到了安宁。是你们那种……独特的文化力量安抚了他们？”
“是让他们记起了自己是谁。”林静漪坐在角落，轻轻擦拭着玉埙，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恢复了沉静，“那种暗红能量试图抹除个体意识，强制融合。但最基础的‘自我认知’和‘归属感’，似乎是它难以彻底吞噬的东西。”
石磊接口道：“数据支持这个判断。在最后关头，感染体能量读数出现异常波动，与几位非遗匠人散发的灵性共鸣频率有短暂契合。这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突破口？”阿德里安抬起头，“霍先生，你的意思是，对抗这种‘阴影’能量，物理攻击和精神层面的‘锚定’比能量攻击更有效？”
“外面那三只大块头已经证明了。”霍震山终于将目光从铭牌上移开，“用能量轰，它们学得飞快。用冷兵器砍，用技巧打，它们就懵。里面那七个兄弟……要不是最后让他们‘想起’自己是谁，恐怕早就炸了，拉咱们所有人陪葬。”
他站起身，走到全息投影前，指着那复杂的能量图谱：“这鬼东西，像个贪婪的、没脑子的饕餮。它吃‘秩序’，学‘秩序’，然后想把一切都变成跟它一样的‘虚无’。但它好像……理解不了‘乱七八糟’‘各有各的想法’。”
伊莎贝拉若有所思：“所以，多样性，独特性，个体的坚持……是它的弱点？”
“可以这么理解。”苏半夏走进指挥所，她刚完成对几位参战人员的治疗后检查，“从医学角度看，这种能量像是一种极端强制性的‘同化感染’。对抗同化，最根本的就是维持个体的独特性和完整性。而我们华夏的非遗匠气，恰恰根植于数千年来无数个体的独特创造和传承，是‘多样性’的集合体。”
阿德里安眼中数据流再次闪过：“那么，理论上，如果能够将这种‘多样性’特质，以某种形式强化、外放，或许可以形成对‘阴影’能量的有效干扰甚至排斥场。”
就在众人顺着这个思路深入探讨时，一直沉默监控着外部信号的7b，突然发出了急促的警报声！
“叽——！！高维通讯拦截！指向性信息流！来源——基地正上方，近地轨道！”
所有人脸色一变。
石磊扑到控制台前：“能解析内容吗？”
7b的独眼疯狂闪烁：“强加密……尝试破解……部分关键词提取：‘坐标确认’、‘孵化场’、‘样本回收’、‘仆从——激活’。”
最后一个词让指挥所温度骤降。
“仆从？”霍震山眼神锐利如刀。
全息投影画面一变，切换到了近地轨道监控视角。只见在原本空旷的轨道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三个不起眼的黑色“陨石”，正随着地球自转缓缓移动。但在高精度能量扫描下，那三块“陨石”内部，分明涌动着与缝合兽、感染体同源的暗红能量，而且强度更高，结构更稳定。
“它们一直在上面看着……”山魈的声音带着寒意。
“不是看着，”阿德里安迅速放大图像，脸色难看，“是在‘播种’和‘收集数据’。看这里——”
他指向其中一块“陨石”表面，那里有几个细微的开口，正在缓缓闭合。“……刚才的战斗，还有隔离区的能量爆发，都被它们记录并回传了。‘孵化场’……难道是指……”
“临江基地。”伊莎贝拉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们这里，在它们眼里，是一个培育对抗样本的‘孵化场’。而我们刚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它们提供‘数据’。”
一股冰冷的绝望感扼住了众人的喉咙。他们拼死战斗，摸索出的方法，竟然成了敌人完善自身、评估威胁的养料？
“不对。”霍震山突然开口，他盯着那三块“陨石”，眼神凶狠，“如果咱们这儿是‘孵化场’，它们为啥现在才激活什么‘仆从’？为啥不直接扔更多怪物下来把咱们平了？”
他指着投影上那些暗红能量读数：“这玩意儿强归强，但它好像……不能无限造那些缝合怪，也不能随便感染人。它有‘限制’。要么是能量不够，要么是……需要‘许可’或者‘坐标’。”
石磊猛地反应过来：“霍队你是说，混沌之眼的那次袭击，不只是骚扰，更是为了给这些‘陨石’提供精确的‘坐标锚点’和‘激活权限’？那些暗红血线，就是‘钥匙’？！”
“而我们的反击，特别是用非遗匠气干扰融合的过程，让它们意识到了‘孵化场’里出现了‘高价值变异样本’。”苏半夏顺着思路说下去，脸色发白，“所以它们要‘回收’？”
仿佛为了印证他们的推测，轨道上，其中一块“陨石”忽然改变了运行轨迹，开始向着大气层方向缓缓倾斜。其表面的暗红能量剧烈涌动，形成了一个隐约的、如同眼睛般的符文标记，死死“盯”住了临江基地的位置。
“它要下来了！”扳手在通讯频道里尖叫。
“全体战斗准备！护盾能量最大化！”霍震山怒吼，同时看向阿德里安和伊莎贝拉，“两位，现在不是藏着掖着的时候了！有什么能打到轨道上的家伙，都给俺拿出来！不能让那玩意儿落下来！”
阿德里安和伊莎贝拉对视一眼，瞬间达成共识。
“基因纪元，‘天罚’轨道炮，需要三分钟充能和坐标锁定。”阿德里安语速飞快。
“圣光议会，‘裁决之矛’圣术阵列，需要联合吟唱，至少需要五位高阶教士，两分半钟。”伊莎贝拉立刻回应。
“俺给你们争取时间！”霍震山转身就往外冲，“石磊，配合他们！静漪，半夏，组织非战斗人员进入最深掩体！山魈，把所有能动的兄弟拉上围墙！年画张老爷子那边……尽量别惊动。”
命令如疾风骤雨般下达。基地再次高速运转起来，但这一次，恐慌如同瘟疫般在部分人中蔓延——头顶的威胁，远比地面的怪物更令人绝望。
霍震山冲出指挥所，直奔围墙最高处。他抬头，看着天空中那个越来越亮、拖着暗红尾迹坠落的“陨石”，拳头捏得死紧。
他知道，即将落下的，恐怕不再是缝合兽那种“兵器”。
而是“阴影”真正的“仆从”。
一个可能拥有智慧、懂得运用那种诡异力量、并且专为“回收”他们这些“高价值样本”而来的——猎杀者。
他摸了摸胸前口袋里那几张微微发烫的剪纸，又看了看手中紧紧攥着的七枚冰冷铭牌。
然后，从腰间缓缓抽出了那根沾满污血的合金梁，重重顿在身前。
“来啊，”他对着天空低吼，声音不大，却仿佛能穿透云层，“让老子看看，你这见不得光的影子，到底养了条什么样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