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宸离开后的第五天，村子恢复了日常节奏。
重建工作基本完成，新的房屋依山而建，错落有致。秦思涵埋头研究抑制剂3.0版，她说下次要争取把清醒时间延长到一百二十小时。小石头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扎马步、背药典，那股狠劲看得人心疼。
我带着阿震和几个守山人去巡山。
不是普通的巡视，是勘察地形，布置暗哨，规划撤离路线——顾宸说得对，不能光靠结界。
“太太，东北方向的山谷有发现。”阿震指着地图，“归藏会的人上次就是从那儿来的。我昨天去看了，有临时营地的痕迹，但人已经撤了。”
“撤了？”
“撤得很干净。”阿震皱眉，“按理说他们吃了那么大的亏，不该就这么算了。”
确实不对劲。
归藏会那些狂信徒，把归藏之地当圣地，把持钥者当渎神者。按照他们的逻辑，要么净化我们，要么殉道，不该轻易放弃。
“继续盯着那个山谷。”我说，“另外，派人去山外打听打听，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是。”
傍晚回村时，小石头抱着一摞书等在祠堂门口。
“林姐姐，这个我看不懂。”他翻开一本泛黄的古籍，指着上面复杂的星象图。
那是岩伯留下的《观星录》，记载着星象与源力波动的关联。我接过来看了看，也有些头疼——星象不是我的强项。
“先放着，我晚点研究。”我摸摸他的头，“今天功课做完了？”
“做完了。”小孩认真点头，“马步两个时辰，药典背了三页，还帮秦姐姐晒了草药。”
“乖。”
晚饭后，秦思涵来找我，脸色不太好看。
“抑制剂3.0遇到瓶颈了。”她把一叠实验数据摊在桌上，“现有的源力结晶纯度不够，无法承载更长时间的能量释放。要突破，必须找到‘晶心’。”
“晶心是什么？”
“源力结晶的母石。”秦思涵指着古籍上的一幅插图——一块拳头大小、内部有金色光晕流转的晶体，“按照记载，整个青螺山脉的源力结晶都源自一块母石。如果能找到它，别说一百二十小时，就算让顾宸完全恢复也不是不可能。”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在哪？”
“不知道。”秦思涵苦笑，“古籍只说是‘山之心，水之源，月之影’。太玄了。”
山之心，水之源，月之影。
我反复琢磨这九个字。
后半夜，我睡不着，独自去了源池。
月光下的湖面静谧如镜。我在湖边坐下，闭上眼睛，尝试与顾宸建立感应。
很微弱，但确实有回应。
“……薇薇？”他的意识有些模糊，像是在沉睡中被唤醒。
“吵到你了？”
“没事。出什么事了？”
我把晶心的事说了一遍。
那边沉默了很久。
“山之心，水之源，月之影……”他重复着，“我好像……在哪儿见过类似的描述。”
“哪里？”
“归藏之地内部。”他的意识清晰了些，“黑色石门的背面，刻着一些古老的壁画。其中一幅，画的是一座山，山腹里有光，光倒映在水里，水又倒映着月亮。”
“你的意思是……”
“晶心可能不在山里，也不在水里。”他说，“而在‘倒映’里。”
倒映？
我睁开眼，看向湖面。月光倒映在水中，波光粼粼。
忽然，我脑子里灵光一闪。
“顾宸，归藏之地的入口，是不是每次满月都会出现在源池？”
“是。”
“那如果……晶心是归藏之地的‘倒映’呢？”
这次换他愣住了。
“你是说，源池是归藏之地的倒映，而晶心……”
“就在源池底下。”我站起来，盯着湖面，“或者说，源池本身就是晶心的倒映。”
这个想法太大胆，但莫名的，我觉得是对的。
第二天一早，我把这个猜测告诉了秦思涵和岩伯留下的几位长老。
“源池底下？”一位白发长老摇头，“不可能。守山人世代居住于此，从没听说池底有什么晶心。”
“因为没人敢潜下去。”我说，“古籍记载，源池深不见底，且越往下源力越强，普通人承受不住。”
“你也承受不住。”秦思涵反对，“你现在是持钥者，但身体还没完全适应。强行下潜太危险了。”
“那就等下一个满月。”我说，“满月时源力最平和，我可以试试。”
“万一失败呢？”
“那就再想别的办法。”
秦思涵还想说什么，被阿震打断了：“太太，山外来消息了。”
“说。”
“归藏会确实没撤。”阿震脸色凝重，“他们在山外三十里的镇上建了个据点，打着‘自然疗养中心’的旗号。我派人去看了，里面至少有五十人，而且……有武器。”
“什么武器？”
“不是枪械。”阿震顿了顿，“是一些奇怪的装置，像能量发射器，但又不完全一样。”
能量发射器？
我想起上次归藏会袭击时，他们用的那些能干扰结界的弩箭。
“继续盯着。”我说，“另外，查查他们的资金从哪里来。这么多人，这么多设备，开销不小。”
“已经在查了。”
接下来的日子，村子进入了备战状态。
我每天花更多时间在源池边打坐，尝试适应深水区的源力压力。秦思涵则带着人赶制防护装备——用源力结晶的碎片编织的潜水服，能在一定程度上抵抗侵蚀。
小石头比谁都紧张。他偷偷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记着日子，离满月还有几天，离顾宸下次归来还有几天。
“林姐姐，”一天晚上，他抱着枕头溜进我房间，“我睡不着。”
“怎么了？”
“我梦见顾大哥了。”小孩钻进我被窝，“他在一个很黑的地方，周围有很多眼睛在看着他。”
我心里一紧：“什么样的眼睛？”
“红色的，会发光。”小石头声音发颤，“顾大哥在流血，但他还在往前走。”
我搂紧他：“梦都是反的。”
“真的吗？”
“真的。”
哄他睡着后，我去了祠堂。
岩伯的灵位前，香火未断。我跪在蒲团上，闭目沉思。
红色的眼睛……归藏会的徽章就是眼睛图案。
难道顾宸在归藏之地遇到麻烦了？
满月前三天，阿震带回了坏消息。
“归藏会在镇上大量采购潜水设备。”他把照片摊在桌上，“而且，他们从黑市买了一批水下手持声波炮——那玩意儿能震碎内脏。”
秦思涵脸色发白：“他们也想下水？”
“目标很明确。”阿震看向我，“太太，他们肯定也知道晶心的传说。这次满月，恐怕会有一场恶战。”
“那就打。”我平静地说，“传令下去，所有守山人做好战斗准备。满月之夜，封锁源池周边三里。”
“是！”
满月前一天，我最后一次试潜。
穿上结晶潜水服，腰上系着安全绳，慢慢沉入源池。
起初很顺利。越往下，光线越暗，但水里的光点越多，像沉入了星空。源力温和地包裹着我，没有预想中的压迫感。
但到了大约三十米深时，异变突生。
水底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波动，像心跳，又像……呼唤。
我的心脏跟着那个节奏狂跳起来。
紧接着，下方的黑暗中，亮起了无数红色的光点。
眼睛。
和小石头梦里的描述一模一样。
我猛地拉拽安全绳，示意上面的人把我拉上去。
但绳子突然断了！
不是被割断的，是像被什么东西腐蚀了，断口处冒着黑烟。
我迅速上浮，但那些红眼睛追了上来！
它们不是生物，而是一团团暗红色的能量体，拖着长长的尾迹，在水里速度快得惊人。
距离水面还有十米时，第一团能量体撞上了我。
剧痛！
不是肉体上的，是灵魂层面的灼烧感。防护服在迅速失效！
危急关头，我咬破舌尖，将血抹在胸前的源力结晶上。
结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将那些红眼睛逼退。
我趁机冲出水面。
岸上的人把我拉上去时，我已经半昏迷。秦思涵紧急检查，脸色难看：“你的源力被污染了。至少三天不能用。”
“那些……是什么？”我喘着气问。
“不知道。”秦思涵摇头，“但肯定和归藏会有关。他们在源池底下动了手脚。”
阿震扶我坐起来：“太太，明天的行动取消吧。太危险了。”
“不。”我擦掉嘴角的血，“按原计划。但战术要调整。”
我看向众人：“归藏会的目标是晶心，我们的目标也是晶心。既然都要下水，那就……”
“让他们先下去。”秦思涵明白了，“等他们触动机关，我们再渔翁得利？”
“不止。”我冷笑，“让他们帮我们探路，清理障碍。等他们找到晶心，我们再去拿。”
阿震眼睛亮了：“好主意。但怎么确保他们一定能找到？”
“他们会找到的。”我说，“因为我会给他们指路。”
满月之夜。
源池周围三里被彻底封锁。守山人们隐藏在暗处，弓箭上弦，刀剑出鞘。
我站在湖边，穿着普通衣服，没做任何防护。
秦思涵担心得要命：“你现在的状态，下去就是送死。”
“我不下去。”我平静地说，“我在这儿等他们。”
话音刚落，树林里传来了脚步声。
归藏会的人来了。
为首的还是那个疤脸男人，这次他带了至少四十人，装备精良。
看到我独自站在湖边，他愣了一下，随即狞笑：“持钥者，终于不躲了？”
“躲？”我笑了笑，“我是在等你们。”
“等我们？”
“等你们帮我找到晶心。”我说，“源池底下的那些红眼睛，你们养的？”
疤脸男人脸色微变：“你下过水了？”
“下了。”我点头，“差点没上来。所以我想，既然你们这么想找晶心，不如合作。你们开路，我告诉你们晶心在哪。找到后，分我一半。”
“凭什么信你？”
“凭我是持钥者。”我说，“没有我，你们就算找到晶心，也带不走。它会排斥一切非持钥者血脉。”
疤脸男人沉默了。
他身后的副手低声道：“大人，她说得对。古籍记载，晶心认主。”
许久，疤脸男人点头：“好。但你得跟我们一块下去。”
“可以。”
秦思涵想阻止，被我眼神制止。
我跟着归藏会的人走向湖边。临下水前，我回头看了眼阿震藏身的方向，做了个手势。
计划开始。
这次下水，有归藏会的人开路，顺利得多。
那些红眼睛能量体果然不攻击他们，反而像护卫一样环绕在周围。我这才看清，每团能量体中心都有一枚细小的黑色晶体——那是被污染的源力结晶。
归藏会，竟然在人工制造污染源。
越往下，红眼睛越多。水底的光完全被它们遮蔽，只剩下诡异的暗红色。
终于，我们抵达了池底。
那里有一块巨大的平台，平台上刻着古老的纹路——和湖心晶石上一模一样。
平台中央，悬浮着一块拳头大小的晶体。
通体乳白，内部流淌着金色光晕。
晶心。
疤脸男人眼睛都直了，伸手就要去抓。
“等等。”我拦住他，“直接碰，你会被反噬。”
“那怎么办？”
“用血。”我说，“持钥者的血。”
我割破手指，将血滴在晶心上。
血液被吸收的瞬间，晶心爆发出温和的白光，将周围的暗红色逼退。
“现在可以了。”我说。
疤脸男人迫不及待地伸手。
就在他碰到晶心的瞬间，异变再生！
平台上的纹路突然全部亮起！不是乳白色，是血红色！
整个源池开始剧烈震动！
“你骗我！”疤脸男人怒吼。
“没骗你。”我后退一步，“只是没告诉你，晶心有守护机关。非持钥者触碰，会触发反噬。”
话音刚落，那些红眼睛能量体突然失控，疯狂攻击归藏会的人！
惨叫声在水底回荡。
我趁机冲向晶心，一把抓住。
入手温润，磅礴的源力涌入体内，瞬间修复了之前的损伤。
该走了。
我转身想上浮，却发现退路被堵死了。
疤脸男人虽然受伤，但没死。他带着剩下的人，拦住了去路。
“把晶心交出来！”他嘶吼。
“交出来，你们也带不走。”我说，“机关已经触发，整个源池马上要塌了。”
“那就一起死！”
他扑了上来。
我正要反击，忽然，头顶的水面被一道金光劈开！
一个人影疾冲而下，速度快如闪电。
刀光闪过。
疤脸男人的头颅飞起，血染红了一片水域。
顾宸收起刀，拉住我的手：“走！”
我们冲出水面的瞬间，整个源池轰然塌陷！
湖水倒灌进地底，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归藏会剩下的人全被卷了进去，生死不明。
岸上，守山人们已经和归藏会的留守人员交上手。有了结界的辅助，战斗很快结束。
顾宸抱着我落在岸上，脸色苍白——强行离开归藏之地，他付出了代价。
“你怎么……”我话没说完，就被他紧紧抱住。
“感应到你有危险。”他声音发颤，“下次别这么冒险。”
我把晶心递给他：“这个，能帮你。”
他接过晶心，看了看，又塞回我手里：“你更需要它。有了它，你才能真正掌控持钥者的力量。”
远处，天边泛起晨光。
满月之夜，结束了。
顾宸的身体开始变透明。
“时间到了。”他说。
“下次什么时候？”
“有了晶心，也许……能提前。”他笑了笑，在我额头印下一吻，“等我。”
光影消散。
我握紧晶心，感受着里面磅礴而温暖的力量。
秦思涵跑过来：“成功了？”
“嗯。”我点头，“开始研究3.0版吧。这次，我们要让他彻底回来。”
“好！”
朝阳升起，照亮了满目疮痍的源池，也照亮了前方的路。
战争还没结束。
但我们，已经拿到了最重要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