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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晚星几乎在意识清醒的瞬间,她就明白那根在壹号院上空紧绷了太久的弦,终于断了。

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先凝神倾听,身体在温暖的睡袋里保持绝对静止,只有感官如同最精密的雷达般全力张开。

死寂。

不,不是往日深夜那种万籁俱寂、唯有风嚎的纯粹宁静。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低频背景噪音,如同浑浊的暗流在冰层下涌动。

仔细分辨,能听到楼下隐约传来模糊的争吵声,像是隔着厚厚的冰层和混凝土传来,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语调尖锐、充满戾气。

更远处,可能是楼梯井或更低楼层,传来金属重物在粗糙地面上拖拽的、刺耳刮擦声,间歇性响起,令人牙酸。

突然,一声被迅速掐断的、压抑的哭喊或尖叫撕裂了短暂的寂静,来源方向难以确定。

但绝望感却清晰可辨,随即又被更深的寂静吞没。

几乎同时,她脚边的大米已经无声地站到了卧室门口,耳朵像雷达天线般高高竖起,朝着大门方向微微转动,喉咙深处发出极其低沉、如同闷雷滚过般的呜声。

这是它最高级别的警戒信号,意味着它感知到了明确且近距离的威胁。

宁晚星无声地滑下床,没有开灯,借着窗外永恒不变的、微弱的暗蓝色天光,如同影子般移动到门边。

她先依次检查了门锁和加装的四道物理插销与抵门器——全部完好,纹丝不动。

然后,迅速调出安装在3101门外隐蔽处的微型广角摄像头的实时画面。

走廊里空无一人,应急灯发出的惨白光线照亮了空旷的通道。

但仔细看,地面不再洁净。

有零乱的、带着泥泞和化雪污渍的脚印,从消防通道门的方向延伸过来,又杂乱地散开。

她的心微微一沉,像是被浸入了冰水。立刻调取过去几个小时的监控录像回放。

凌晨1:17几个裹得严实、看不清面容的身影踉跄地从消防通道门冲出,动作仓促,似乎合力抬着什么沉重且不规则的物体,快速冲向楼梯间。

凌晨2:40楼下传来短暂的喧哗、重物倒地的闷响,以及一声模糊的呵斥,很快平息。

凌晨3:30有脚步声在31层走廊徘徊了近十分钟,似乎在试探各个房门,最终没有进一步动作,脚步声朝着消防通道方向离去。

宁晚星将个人终端快速切换到公共通讯频道。

里面早已不再是死寂,而是充斥着杂乱、尖锐、充满负面情绪的声波轰炸,如同失控的蜂巢。

“…谁家有退烧药?!求求了!孩子烧到40度了!抽搐了!…”

“…警告!12楼西侧消防通道门被撬了!哪个天杀的王八蛋干的!…”

“…换!半包压缩饼干换一瓶净水药片!有的私聊!…”

“…再敢靠近我家门一步!别怪老子不客气!我手里有家伙!…”

“…求助…有人吗…我家门好像…有动静…”

……

恐慌的求助、绝望的交易、赤裸的威胁、无力的呻吟。

混乱而无序的音浪交织在一起,维持了将近半年的、那种脆弱但尚存表面的邻里公约和勉强维持的平静,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土崩瓦解。

“终于…开始了吗。”宁晚星低声自语,该来的终究来了。

持续近六个月的永夜和极端低温,终于耗尽了大多数人体内最后的储备和心中残存的耐心。

她快速给隔壁的云薇发了一条加密讯息,只有简练的两个字:“情况?”

几乎是秒回,同样简洁:“可控。待命。”

云薇的回复让她稍微安心,但“可控”这个词本身就意味着,情况确实已不再“平静”。

宁晚星没有开灯,在黑暗中开始行动。

她用轻柔的动作抚摸明显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的大米的头,低声安抚:“没事,我们在家,很安全。”

食物的诱惑和主人的抚慰让它们的情绪稍微稳定下来,大米虽然依旧警惕地守着门,但紧绷的肌肉松弛了一些。

外面的嘈杂声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暂时平息了一些。

但那种弥漫在空气中、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感,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沉重地压在整个壹号院的上空。

她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大米,”她蹲下身,再次抚摸它的脑袋,声音低沉而坚定,“从今天起,我们要更加小心了。外面…彻底不一样了。”

大米用温暖的、粗糙的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眼神坚定而忠诚。

宁晚星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窗帘的一角,向下望去。

楼下远处的黑暗中,有零星晃动的、来源不明的微弱光,如同鬼火般飘忽不定。

更远处,是整个城市死寂的、被冰雪覆盖的轮廓,在永夜的微光下显得苍白而冷漠。

接下来的日子,将是真正的、毫无遮掩、弱肉强食的末世生存博弈。

所有的准备,所有的训练,所有的未雨绸缪,都是为了应对这一刻的到来。

她准备好了。

仿佛一个无形的开关被拨动,壹号院内积压了近半年的绝望、恐惧和因饥饿而滋生的疯狂,终于冲破了最后一丝文明的桎梏。

如同高压锅失去了阀门,猛烈地爆发开来。

低楼层的住户,由于更接近外部寒冷、资源消耗更快且防御相对薄弱,成为了最先遭殃的区域。

深夜,底层的走廊里,粗暴的砸门声和沙哑的、充满威胁的吼叫撕裂了冰冷的寂静,回荡在空旷的楼道里,令人胆寒。

“老刘头!别他妈装死!知道你还有燃料棒!开门!分两根出来!不然老子真砸门了!”

以赵老四为首的三个男人,裹着脏污不堪、结满冰壳的棉服,脸上覆盖着冻出的白霜,眼神里是饿狼般贪婪的绿光。

他们手持从消防柜里撬来的消防斧和沉重的钢管,疯狂地砸击着防盗门,金属撞击声在密闭空间里震耳欲聋。

门内传来刘大爷颤抖、带着哭腔的哀求:“真…真没了啊赵兄弟!就剩最后半根了…我和小孙子还得靠它熬过今晚啊…”

“放你妈的屁!”赵老四骂着,一斧头狠狠劈在门锁附近的金属板上,发出刺耳的扭曲声。

“昨天后半夜还看见你屋里有亮光!不给?行!那老子就砸开门,烧了你屋里的木头家具取暖!”

争执迅速从叫骂升级为暴力破门。

门终于被砸开一个缺口,赵老四狞笑着伸手进去想拨开内锁。

里面传来孩子受到极度惊吓的哭声和刘大爷绝望的、拼尽全力的嘶吼。接着是钝器击打肉体的闷响。

刘大爷用拐杖进行了微弱的反抗。

然后,是更沉重的、骨头碎裂的可怕声音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惨叫,孩子的哭声也戛然而止,只剩下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几分钟后,赵老四几人踹开残破的门,狞笑着在屋内搜刮。

翻找出几根残留的燃料棒、一捆可能用于引火的旧书、甚至开始粗暴地拆卸木制的餐桌腿。

他们看也没看倒在血泊中已经不动弹的老人和角落里缩成一团、吓得完全失了声的小孙子,带着战利品匆匆离去,脚步声消失在走廊的黑暗尽头。

整个过程中,隔壁301的猫眼闪烁了一下,然后迅速暗下去,门后传来细微的插销重重落下的声音,锁得更死了。

没有人出来制止,甚至没有一声呵斥,只有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寂静重新笼罩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