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朝东北方向深入。
魔渊天色始终晦暗，地形越发诡谲，时而是嶙峋的黑色石林，时而是翻涌着毒气的泥沼。
顾玄走在队伍中段，心神却沉在体内。
戮渊剑吸收那块血魔庚金后，剑身内蕴的杀戮金气明显充盈了一截，连带剑灵也活跃了些许。
更重要的是，剑中那丝与他同源的破妄真意，也随之增强。
此刻，增强后的破妄真意正持续冲刷着丹田内的“封天锁魂印”。
暗红锁链上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加深。
先前只是感应，此刻顾玄清晰察觉到，自己对“金魔分身”的压制，松了。
不是完全解开，但足以让他勉强调动一丝分身之力，甚至……在必要时，进行短暂合体。
这是个质变。
即便不动用剑道，仅凭肉身与金魔分身合体带来的力量增幅，他的战力也将远超寻常圣子级天才。
“停。”
夜魅儿忽然举手，猩红眼眸凝视前方。
众人停下。
前方是一片寂静的黑色湖泊，湖水粘稠如墨，不起波澜。
湖心有一座小岛，岛上矗立着一座残破的白骨塔楼。
骨片上的暗金光点，正指向那里。
“信物在塔楼里。”
夜魅儿低声道：
“这湖……不对劲。”
幽烬皱眉：
“太安静了，连风声都没有。”
赤练弹出一缕粉色毒雾，飘向湖面。
毒雾触及湖水的刹那，嗤啦一声，竟被无声吞噬，连点涟漪都没泛起。
“湖水能吞噬能量。”
赤练脸色微变。
岩魁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掷向湖心小岛。
石头飞至湖面上空，突然像是被无形之手拽住，笔直坠入黑湖，同样悄无声息。
“禁空，禁法？”
影煞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
“只能硬渡？但湖水……”
顾玄走到湖边，蹲下观察。
他伸手虚按湖面，能感觉到一股阴冷粘滞的吸力，试图拉扯他的魔元和气血。
强度不算致命，但若长时间滞留湖中或动用大量能量，恐怕会被逐渐吸干。
“肉身强横者可抗，但需速渡。”
顾玄判断：
“修为不足或重伤者，不宜下水。”
夜魅儿看向幽烬等人。
他们神魂之伤未愈，状态不佳。
“我与墨玄先渡湖探查。”
夜魅儿做出决定：
“你们在此警戒，若半日内我们未归，或遇险信号，你们立刻按原路撤回，寻找赫连叔叔汇合。”
“大小姐！”
幽烬急道。
“这是命令。”
夜魅儿语气不容置疑。
她知道，这种环境，人多未必是优势。
顾玄没意见。
他看向夜魅儿：
“跟紧我，不要动用魔元护体，尽量以肉身气血抵抗吸力。”
夜魅儿点头，褪去外袍甲胄，露出贴身的黑色劲装，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她深吸一口气，将黑凰魔炎收敛入体，仅以化神期的肉身气血硬抗。
顾玄率先踏入黑湖。
冰冷粘滞的感觉瞬间包裹双腿，那股吸力开始拉扯。
他运转九狱魔身，气血在体内奔腾，形成循环，将吸力大半抵消。
他稳步向前，湖水仅没至大腿。
夜魅儿紧随其后。
她初入化神，肉身虽不如顾玄强悍，但也远超同阶。
她咬牙跟上，脸色微白，显然抵抗得并不轻松。
两人一前一后，在死寂的黑湖中跋涉。
湖水似乎有生命，不断试图从皮肤毛孔钻入，侵蚀生机。
顾玄速度不快，但极稳。
夜魅儿看着他宽阔的背影，莫名心安，只管踩着他趟出的水痕前进。
约莫一刻钟，两人抵达湖心岛。
登岸瞬间，那股阴冷吸力消失。
白骨塔楼近在眼前，由无数不知名生物的骨骼搭建而成，散发着苍凉死气。
塔门洞开，内部幽暗。
“进去。”
顾玄当先踏入。
塔内空间不大，中央是一座骨制祭坛，祭坛上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通体暗金、表面有天然剑痕纹路的晶石——正是那枚特殊信物。
晶石缓缓旋转，散发出的波动与其他信物截然不同，更接近……某种精纯的剑意本源？
戮渊剑在顾玄手中发出清晰的鸣动，渴望靠近。
“是剑道相关的信物？”
夜魅儿也察觉到了。
顾玄上前，正要收取。
祭坛周围的骨骼地面，突然亮起一圈惨白的符文。
紧接着，塔楼四壁、穹顶，无数骨骼“活”了过来，咔嚓作响，快速组合、变形，化作十具手持骨刃、眼眶燃烧苍白魂火的骷髅战士。
它们气息相连，竟都达到了元婴巅峰的水准，更结成某种战阵，将两人围在中心。
“守护禁制。”
夜魅儿冷哼，黑凰虚影在身后浮现。
她正要出手——
“我来。”
顾玄抬手拦住她。
夜魅儿一愣，看向他。
这里没有外人，他难道要……
顾玄没解释。
他心念一动，丹田内封印锁链哗啦作响，金魔分身的虚影在身后一闪而逝，瞬间与他本体重叠、融合！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但他的身躯微微膨胀了一圈，皮肤下泛起一层极淡的金色光泽，双眸深处有暗金厉芒流转。
一股混合着滔天气血与锋锐金气的恐怖威压，轰然降临！
合体状态，开！
虽受封印限制，无法发挥全部威力，但此刻顾玄的气息，赫然达到了化神后期的门槛！
他一步踏出，地面骨骼碎裂。
面对斩来的十把骨刃，不闪不避，右手成爪，暗金色气血缭绕，闪电般探出！
咔嚓！咔嚓！咔嚓！
十把骨刃几乎同时被他抓在手中，捏得粉碎！
同时他左拳横抡，暗金拳罡呈扇形爆发，如同实质的金属风暴，扫过十具骷髅战士。
轰——！
十具骷髅连惨叫都无，瞬间被拳罡轰成漫天骨粉，眼眶中的魂火齐齐熄灭。
禁制破除，用时不到三息。
夜魅儿站在他身后，猩红眼眸睁大，小嘴微张，彻底失语。
她知道顾玄强，但没想到强到这种地步！
她感受到这根本不是纯粹的体修力量，其中分明蕴含着另一种截然不同的、锋锐无匹的法则之力！
顾玄散去合体状态，气息回落，走到祭坛前，取下那枚暗金剑痕晶石。
晶石入手微沉，内部精纯的剑意本源让戮渊剑鸣动更甚，也让他的破妄真意活跃起来。
“这是……”
夜魅儿走近，声音还有些发干。
“剑意本源结晶，对剑修是无上宝物。”
顾玄没有隐瞒：
“对我有用。”
“你……”
夜魅儿看着他平静的脸，想问的话太多，却不知从何问起。
顾玄收起晶石，看向她：
“此事，勿对外人言。包括你的追随者。”
夜魅儿默然点头。
她当然明白，这又是他一张致命的底牌。
“走吧，该回去了。”
顾玄走向塔外。
“等等。”
夜魅儿叫住他，眼神复杂：
“回去后……若幽烬他们问起塔内情况？”
“就说守护禁制不强，我们联手破除了。”
顾玄给出说辞。
“那你的实力爆发……”
“我会控制。”
顾玄打断她：
“在他们面前，我依旧是墨玄，肉身强悍的体修。”
夜魅儿看着他，忽然问：
“你刚才……是信任我，才在我面前展露底牌？”
顾玄脚步一顿，回头看她，目光平静无波：
“你的魂血在我手里。”
夜魅儿心头一涩，是啊，只是因为这个。
她压下那丝莫名的失落，点点头：
“我明白了。”
两人再次踏入黑湖，返回对岸。
与来时相比，夜魅儿沉默了许多，只是低头看着顾玄在水中留下的脚印，一步一步跟着。
对岸，幽烬等人见他们平安归来，都松了口气。
“塔内如何？”
赤练问。
“有些骷髅守卫，已解决。”
夜魅儿语气恢复平静，拿出那枚暗金晶石信物晃了晃：
“信物已得，属性特殊。”
众人不疑有他，纷纷祝贺。
顾玄走到一边，看似调息，实则内视。
丹田内，封印锁链在金魔分身被短暂调用后，似乎又松动了一丝。
破妄真意结合新得的剑意本源结晶，消磨速度更快了。
照此下去，彻底解封之日，不远矣。
他看向远处晦暗的天际，魔渊核心区域，那股若隐若现的召唤感越来越强。
戮渊剑也在微微震动。
更大的秘密，更危险的挑战，或许就在前方。
但现在，他手中可用的牌，又多了一张。
队伍再次启程，朝着感应中最强烈的方向，也是魔渊最深处进发。
谁也不知道，那里等待着他们的，究竟是成圣的机缘，还是埋葬一切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