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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方城,这座矗立在漠南草原边缘的雄关,此刻已彻底沦为血肉磨坊。西戎大首领兀术与北夷可汗联军十三万,如同不知疲倦的狂潮,昼夜不息地拍打着这座已然千疮百孔的城池。城墙多处被投石机砸出巨大的缺口,守军只能用尸体、砖石和一切能找到的东西勉强堵塞,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碎石飞溅和守军士兵的坠落。

安北都护李孝贤,这位以沉稳着称的将门之后,此刻已是形销骨立,浑身浴血。他左臂被流矢所伤,只用布条草草捆扎,鲜血不断渗出,染红了半边战甲。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多少天没有合眼,眼中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声音嘶哑得几乎说不出话,只能靠挥舞令旗和身先士卒来指挥战斗。

“顶住!给老子顶住!”李孝贤挥舞着已经砍出缺口的战刀,将一个刚刚从缺口攀爬上来的西戎勇士劈下城头,嘶声怒吼,“身后就是家园!就是父母妻儿!绝不能让胡虏越过朔方一步!”

他的亲卫队紧紧跟随在他身边,如同磐石般抵挡着敌人最猛烈的冲击,不断有人倒下,立刻又有人补上。守军将士们看着主将如此拼命,也爆发出最后的血勇,用生命扞卫着每一寸城墙。滚木礌石早已用尽,沸油金汁也已告罄,他们就用刀砍,用枪刺,甚至用牙咬,用身体去阻挡敌人的脚步。

城上城下,尸积如山,血流成渠。西戎北夷联军的尸体在城墙下堆积得几乎与城头齐平,而守军的伤亡更是惨重至极,原本近两万的守军,如今能战者已不足五千,且人人带伤,筋疲力尽。

“将军!东城缺口又被突破了!弟兄们快撑不住了!”一名满脸是血的校尉连滚爬爬地冲到李孝贤面前,声音带着哭腔。

李孝贤目眦欲裂,一把推开搀扶他的亲卫:“亲卫队!随我来!”

他率领着最后的核心力量,如同扑火的飞蛾,冲向那处岌岌可危的缺口。在那里,数十名凶悍的北夷战士已经冲了上来,正与守军进行着残酷的肉搏。李孝贤怒吼着加入战团,刀光闪处,两名北夷战士应声倒地。他如同疯虎,全然不顾自身安危,只攻不守,硬生生凭借一股悍勇之气,将冲上缺口的敌人又压了回去。

然而,就在他奋力搏杀之际,一名隐藏在暗处的西戎神射手,觑准空档,一支冷箭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射来!

“将军小心!”一名一直关注着主将的亲卫猛地扑上前,用身体挡住了这致命的一箭!箭矢穿透了他的胸膛,他闷哼一声,倒在李孝贤脚下。

“二狗!”李孝贤发出一声悲吼,手中战刀更加疯狂地挥舞。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黄昏,又从黄昏杀到深夜。朔方城仿佛狂风暴雨中随时会倾覆的一叶扁舟,却始终倔强地漂浮在血海之上。守军的意志,在李孝贤的带领下,被锤炼得如同钢铁般坚硬。

第三天黎明,最为黑暗的时刻。守军的箭矢彻底耗尽,许多士兵的兵刃也已砍折,体力透支到了极限。而城外的西戎北夷联军,在兀术的亲自督战下,发动了开战以来最猛烈的总攻!他们驱赶着俘虏和奴隶作为前驱,消耗守军最后的力气,精锐主力则紧随其后,准备一举踏平朔方。

城墙在巨大的撞击声中剧烈摇晃,更多的缺口被打开,潮水般的敌军涌了上来。守军的防线,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

李孝贤站在残破的城楼上,望着四面八方涌来的敌人,又看了看身边寥寥无几、伤痕累累的将士,心中一片悲凉。他知道,朔方城,恐怕守不住了。

“弟兄们!”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声音嘶哑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守军耳中,“我李孝贤,无能!愧对陛下信任,愧对身后百姓!然,我辈军人,马革裹尸,死得其所!今日,便让我等用这满腔热血,告慰帝国英灵,让我父忠孝侯在天之灵,看看他的儿子,没有给他丢脸!”

他猛地扯下早已被鲜血浸透、代表安北都护身份的将旗,紧紧握在手中,高举向天:“大凌的将士们!随我——杀!”

“杀——!”

残存的守军发出了最后的、震彻天地的怒吼,跟随着他们主将的身影,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无边无际的敌军浪潮!这是绝望的反击,亦是军人荣誉最后的绽放!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地平线上,骤然响起了低沉而威严的号角声!那声音不同于西戎的苍凉,也不同于北夷的尖锐,而是带着一种中正磅礴、属于帝国精锐的肃杀之气!

紧接着,一面巨大的、绣着烈焰凤凰和“刘”字大纛的旗帜,如同撕裂黑暗的曙光,出现在朔方城的东南方向!旗帜之下,是如同钢铁森林般严整的帝国援军阵列!刘义虎身先士卒,一马当先,率领着三万养精蓄锐的京营精锐,如同神兵天降,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撞入了西戎北夷联军的侧后翼!

“援军!是刘义虎大将军的援军!”

“朝廷没有抛弃我们!”

“弟兄们!杀出去!与援军汇合!”

已经准备赴死的朔方守军,瞬间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更加凶猛的战意!原本濒临崩溃的防线,竟然奇迹般地再次稳固,甚至发起了反击!

城下的兀术和北夷可汗被这突如其来的援军打懵了!他们万万没想到,在围攻朔方多日、守军即将覆灭之际,帝国的援军竟然会如此及时地赶到,而且是从他们意想不到的方向发起了如此猛烈的突击!

刘义虎用兵,向来善于捕捉战机。他并没有直接冲向朔方城,而是利用骑兵的机动性,绕了一个大圈,精准地打击了联军防守相对薄弱的侧后翼辎重营地!那里堆放着联军大量的粮草、箭矢和攻城器械!

“放火!烧了他们的粮草!”刘义虎长枪所指,帝国骑兵如同旋风般卷过,将火把掷向联军的物资堆。刹那间,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后方遇袭,粮草被焚,联军瞬间大乱!前沿攻城的部队闻讯,军心浮动,攻势不由自主地缓了下来。

“快!挡住他们!后队变前队,给我挡住刘义虎!”兀术气急败坏地嘶吼,试图稳住阵脚。

然而,战场主动权已然易手。刘义虎率领的生力军如同烧红的尖刀,在混乱的联军中纵横驰骋,所向披靡。而城内,李孝贤也抓住机会,率领残部从缺口杀出,里应外合!

内外夹击之下,西戎北夷联军彻底陷入了崩溃。士兵们争相逃命,自相践踏,死伤无数。兀术和北夷可汗见大势已去,在亲卫的死命保护下,仓皇向北逃窜,连营地和大量掠夺来的财物都顾不上了。

战斗从黎明持续到正午,最终以联军的惨败告终。十三万大军,死伤逃散超过七万,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再也无力组织起如此规模的南侵。

当刘义虎与李孝贤在尸山血海的战场上会师时,两位将军用力地拥抱在一起。李孝贤再也支撑不住,脱力晕倒在刘义虎怀中,他手中,依旧死死攥着那面残破的安北都护将旗。

朔方城,守住了!北疆最大的危机,解除了!

消息传回洛阳,举城欢庆!凌风接到捷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了多日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他立刻下旨,重赏朔方守军及刘义虎所部,尤其是力保孤城、重伤昏迷的李孝贤,加封其为镇北侯,世袭罔替!

朔方血战,成为了整个平叛战争的决定性转折点。它不仅粉碎了外部叛军最强大的一股力量,极大地鼓舞了全国军民的士气,更让凌风得以将更多的精力,投向依旧动荡的东南和南方。

帝国的巨轮,在经历了最危险的倾覆危机后,终于开始稳稳地拨正航向。胜利的天平,开始向着洛阳,向着凌风,缓缓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