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食本味”的过渡期管理工作，远比我想象的更为复杂和龌龊。
赵经理作为被暂时留用的原公司管理层，在整合初期，确实凭借着对旧有业务和人脉的熟悉，掌握着相当的话语权，甚至在某些方面近乎一手遮天。
我作为总部派来、名义上协助行政人事工作的“空降兵”，很快就感受到了这种无形的掣肘。
许多看似合理的流程推进、制度落实，到了赵经理这里，总能以“情况特殊”、“要照顾老员工情绪”、“以前的规矩就是这样”等理由被拖延、修改，甚至直接否决。
我必须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沟通、解释，甚至妥协，才能勉强推动一些最基本的工作……他就像一个油腻而顽固的闸门，牢牢控制着这摊浑水的流向，而我只是一个试图在下游清理淤泥的、力量微薄的外来者。
更让我感到不适和愤怒的，是赵经理的为人。
他表面憨厚热情，实则精明算计，且好色之名在私下早已不是秘密。
我撞见过好几次，他在相对僻静的角落、或借着指导工作的名义，对一些新来的、性格较为软弱的女同事动手动脚，言语轻佻……那些女同事大多敢怒不敢言，只能红着脸躲闪。
一次，市场部新来的一位小姑娘，被赵经理以“了解产品”为由，叫去仓库“单独辅导”，久久未归……我寻了个由头去仓库找东西，正好撞见赵经理、几乎将那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孩，逼到货架角落……
一只手正不安分地试图搭上对方的肩膀。
“赵经理！”
我抬高声音，抱着几份文件快步走过去，脸上刻意带着公事公办的急切，“总部刚发来紧急通知，关于下周质检的，需要您立刻确认！”
赵经理被我打断，动作一滞，脸上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但看到是我，又迅速堆起那副惯有的、令人不适的笑容：“是小风啊，什么通知这么急？等我这边……”
“挺急的，总部催得紧，好像关系到后续的拨款。”
我面不改色地撒谎，目光坦然地看向、那个几乎要哭出来的女孩，“小刘，前台有你的快递，好像挺重要的，你快去看看吧。”
女孩如蒙大赦，感激地看了我一眼，低着头飞快地溜走了。
赵经理看着我，眼神里掠过一丝阴沉，但很快又笑起来：“小风还真是热心肠啊……行，通知给我看看。”
这件事后，那位姓刘的女孩私下偷偷找到我，红着眼睛道谢。
我只是摇摇头，让她以后尽量避开单独相处，遇到事情大声点……我知道自己可能因此被赵经理记恨，但让我眼睁睁看着而无动于衷，我做不到。
脏活累活我一手抓，从整理堆积如山的过期文件，到协调堵塞的下水道，从清点混乱的仓库物料，到安抚因为薪资发放不准时，而闹情绪的门店员工……我像个不知疲倦的陀螺，试图在这片混乱中理出一点点秩序。
身体的疲惫可以承受，但精神上对赵经理其人，和他所营造的这种扭曲氛围的厌恶，却在日积月累。
我的不妥协和“多管闲事”，显然触怒了赵经理。
他不再仅仅是在工作上刁难我，开始在一些场合，借着酒意或当着其他同事的面，用言语敲打我！
直到那次团队聚餐。
为了“鼓舞士气”，赵经理组织了一次部门聚餐。
席间，他喝了不少酒，脸红脖子粗，话也越来越多！几个善于奉承的老员工围着他敬酒，说着恭维的话……我坐在离他较远的位置，默默吃着东西，只想早点结束。
不知怎么，话题就引到了我身上。
“咱们小风，那可是总部来的高材生……”赵经理大着舌头，斜睨着我，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讥讽，“眼界高，本事大，看不上咱们这小地方的规矩，你们说是吧？”
同桌的人都安静下来，气氛尴尬。
我放下筷子，平静地说：“赵经理说笑了，我只是做好分内工作。”
“分内工作？”
他嗤笑一声，音量提高，“让你理顺行政，没让你到处指手画脚！”
“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他打了个酒嗝，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恶意的光，“都被发配到我们这儿来了，还当自己是能人啊？在总部惹了什么事儿，以为我们不知道？”
这话如同冰水浇头，让我瞬间血液冰凉！
周围的同事低头不语，有人露出不忍的神色。
赵经理见我不说话，似乎更得意了，言辞也更加不堪入耳！
对着旁边一个跟他关系近的老员工，压低了声音，但足以让临近几桌的人听清：“哼，这小贱蹄子，仗着有几分姿色……看我赵、呃……迟早把这个小辣椒给办了！到时候看她还能不能这么傲！”
污言秽语，带着浓重的酒气和毫不掩饰的淫邪意图，像肮脏的泥浆一样泼过来……我感到一阵剧烈的反胃和愤怒，浑身气得发抖！但我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当场发作。
我知道，跟一个醉鬼在公开场合硬碰硬，吃亏的只会是我。
聚餐不欢而散！
第二天，一个平时跟我关系还算可以、同样对赵经理作风不满的年轻男同事，偷偷找到我，脸色发白地递过来一支录音笔。
“风姐……昨天，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就……就录了一点。”
他声音发抖，“你听听，但是……你千万别说是我给的！赵经理他……我们惹不起。”
我回到自己的工位，戴上耳机，点开了那段录音。
嘈杂的背景音里，赵经理那令人作呕的声音清晰可辨，一字一句，将我昨晚听到的污蔑和威胁，更清晰地刻录下来。
听着那些肮脏的话，愤怒之外，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这不仅仅是不尊重和骚扰，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
那位同事和其他几个知情的、同样受过赵经理骚扰或打压的同事，后来都悄悄劝我：“风姐，我们知道你委屈，但赵经理在这里根基深，跟总部某些人好像也有点关系……你斗不过他的。”
“要不……你去给他低个头，服个软？说几句好话，让他别针对你了。”
“硬碰硬没好处的，我们以前也有人试过，最后都被挤兑走了……”
“就是啊，和他道歉呗，自己还能好过点！”
他们的害怕是真实的，劝告也带着好意。
在这里，赵经理就是土皇帝。
然而，听着录音里那些恶毒淫邪的字眼，想着他那令人作呕的嘴脸，再想到那些被他欺负却不敢声张的女同事……让我去给这种人低头服软？
绝不可能！
我攥紧了口袋里的录音笔，冰冷的金属外壳硌着掌心！我知道，我面临着一个选择：要么继续隐忍，在赵经理的阴影下苟且，甚至可能面临更实际的危险；要么，就得想办法，彻底扳倒这个毒瘤。
前者让我恶心，后者则意味着巨大的风险，可能让我在“悦食本味”，甚至利仁集团都再无立足之地。
但有些底线，不能退！
一旦退了第一步，后面可能就是无尽的深渊。
我抬起头，看向窗外创意园里、那些在砖缝中倔强生长的野草……它们看似柔弱，却能在最坚硬的缝隙里、寻得生机。
或许，我也该寻找我的“缝隙”了！不是硬碰硬，而是寻找一个既能保护自己、又能将这只蛀虫清除出去的方法……这段录音，或许就是一个开始！但如何使用它，需要无比的谨慎和智慧。
暗流汹涌，而我，必须做出选择！
不是为了逞英雄，只是为了守住内心那点不容玷污的坚持，和作为一个人的、最起码的尊严！